第七章
薛阮阮如同前幾日一般未曾見過晨起之後的沈今川。
問了在書房伺候的下人便知曉書房的燈一夜未曾熄滅。
想起半夢半醒見到的人影,薛阮阮心裡泛著十足的甜味,仿佛口中化了一塊蜜一般,再聽著今日不會忙碌會準時歸家之時的雀躍更加沸騰。
她知曉的,今川心底有她,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清晨,昨夜一切種種歸於上一個月亮,薛聞等到了她的黎明。
薛夫人早早起身,跟她女兒添油加醋地如實講述昨日種種。
“小九本身生母本就上不得台麵,讓她來沾染你的福氣,用你的性命來給她享受漁翁之利,我身為你娘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她眉梢一挑,手覆上女兒的柔荑,帶著蠱惑一般:“依我看,不若抬舉蘭苕?她性子嬌媚,又沒有生母,還比小九年歲長上些許,不論如何來說,都更為上選。”
一個叫著排行小九,一個稱呼這閨名蘭苕,在薛夫人口中遠近親疏展現得淋漓儘致。
而被安撫著的乖女兒遠遠沒有薛夫人想象中那麼上道,秘而不露聲色地點點頭,其中意味怎麼品評都行。
“蘭苕我幾年前見過一次,眼角眉梢之中總透露著不安分的模樣,連她雙生兄長都怕被她算計,離得遠遠的,您也彆太小瞧蘭苕了,要多小心一些。”
“這有什麼好小心的。”薛夫人不屑一顧。
“我是她的嫡母,她還敢翻了我這個天不成,即便有再多的心眼子,也要好好藏著,把我當成親生母親一樣侍奉。”
她沒有把薛蘭苕的心機放在眼中,畢竟心機再深又如何,依舊還要討好她。
薛夫人不會費儘心思給人起名,薛蘭苕的“蘭苕”二字是她在她身旁伺候多年才求來的“恩典”。
薛夫人既不屑薛蘭苕沒臉沒皮索要代表著花中君子的蘭苕二字,又樂於獎勵忠於她的人,做好當家主母的氣勢。
人會關注足下的螞蟻想些什麼嗎?
至於薛聞,那是她沒有福氣,裝作老實巴交這麼多年,一見國公府的富貴就露了餡,正好免了那賤人的天大福氣。
讓她來選,她當然會選擇在她麵前乖順又無依無靠的薛蘭苕。
這算是獎勵,如同獎勵她與薛聞完全不一樣用心的名字一般。
曹國公夫人不愛摻和這些,原先薛阮阮未曾有恙之時便不需要這個兒媳婦來近身伺候,早早把中饋賬冊給出去,隔幾日請個安便成。
至於沈今川生母也不能擺什麼婆母氣焰,而家中幾個妯娌之間都知曉未來爵位要歸沈今川這個長子,自然對長嫂馬首是瞻。
薛阮阮的日子,是連她親娘薛夫人都忍不住羨慕的神仙日子。
便宜了薛聞那個小賤人,比眼睜睜看著她女兒凋零還要讓她耿耿於懷。
“你可要想清楚,蘭苕是有心眼不假,可薛聞何嘗沒有小心眼兒?”
“比起薛聞她娘在你爹麵前吹枕頭風,有自己謀算,倒不如選蘭苕這個跑不出你娘掌心的,也好對寧哥兒多加照料,是不是?”
薛阮阮被打蛇七寸,她相中薛聞最要緊的便是薛聞生得比薛蘭苕好看,不至於丟她相公的臉麵。還有便是薛聞沉默寡言,是個能記住彆人好處的老實人,在她計劃之中,隻要對薛聞一點點好,就能將她相公還有寧哥兒托付給她照料。
而一個不會風花雪月的老實人,隻要給她一丁點好處,就足以她來鞠躬儘瘁。
昨日匆匆,想必是還未曾開竅,不然怎麼會有人對郎君都不心生愛慕。
雖說和她預想中不一樣,但也聊勝於無,一旦事成,怎麼會有人日日對著郎君而不動心?
隻不過,她需要時間而已。
但顯然,薛聞的做法與她設想得不一樣。
思量讓她一瞬間慌了神,手上杯盞被打翻,茶湯不燙,卻也打濕了金漆幾案上的大紅綾子桌墊。
嘉慶子聽著屋內有動靜,領著人來收拾喝殘了的茶盞。
她瞄了一眼薛阮阮沒有上妝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神色不定,有幾分壓抑著不滿。
“九妹妹怎麼還未曾過來?”
“九姑娘剛差人來說,早晨起來身子有些不適,怕要晚些才能起身。”
薛夫人不滿地叱罵薛聞沒規矩。
但薛阮阮這個主家抬起手背來,借著撫一撫步搖流蘇的空當捏捏頭側穴位,她暗想:昨夜之事本以為之事母親有心糟踐九妹妹品行,借機來換成她麵前會巴結的八妹妹過來。
畢竟薛夫人的行事作風薛阮阮這個女兒最了解不過,哪可能輕輕鬆鬆便放過九妹妹。
可聽今日這話,倒真有將國公府視若無物把自己當作主人後不再偽裝的驕縱氣焰。
既然這樣,不若再看看。
薛阮阮定了心思,慶幸自己這個九妹妹道行低,能夠輕鬆辨識出,倒讓她安心了一瞬,便也順從著薛夫人意思,給薛蘭苕一個機會。
罷了。
先讓九妹妹靜一靜才知道厲害。
即便最後依舊選的是九妹妹,她也不希望自己選的是一個不安分之人。
冷一冷,才好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位置。
“既然如此,那便等九姑娘醒了再說吧,莫要打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