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生到處知何似(2 / 2)

薛聞自己也必須承認,她雖然脾氣看起來溫和,但上輩子也是氣勢如虹地壓過人的,但不知怎麼的,重來一次後她在心底裡打足了草稿說出早就想說出口的話,到了喜歡的地方。

可她卻戰戰兢兢,生怕哪裡做得不好,怕張口結舌,讓旁人說她不好。

即便蔡大娘並未給她過壓力。

可她還是晚上不睡的時候會琢磨白日裡對上這個幫工的要怎麼說話,對上那個攤販要怎麼開口。

這都隻需要腹稿。

可秦昭明不同啊,他本身脾氣就從沒猜出來過,關聯她的上一生卻又與她的悲哀毫不相乾。

她想要親近,卻又不知道要怎麼親近。

當然,這是以前。

眼下這情景,太近......了些。

秦昭明聽了心裡總算有個慰藉,他就知道自己不能隻有能吃飯這一個好處,果不其然,誰都忍耐不住要和他親近。

於是壓著上挑的嘴角,鳳眼上揚,忍著想要戳一下薛聞酒窩的衝動理所當然地說:“你是救命恩人,莫說是直說。”

“就是想讓我以身相許都行。”

“恩人姐姐。”他慵懶地笑起來,用強硬的態度說示弱的話語,獨屬於少年的清澈嗓音也多了幾分繾綣。

“有話需要直說,不然我還以為你嫌棄我,想要趕我走呢。”

“不必以身相許,不必不必。”薛聞趕緊反駁,臉頰微紅。

薛聞隻是怕說話討人嫌,又不傻,自然知道秦昭明顯然和上輩子一樣自己會找樂子,就是以前看彆人是樂子,現在看自己是樂子。

“那就是想讓我當牛做馬?”

“姐姐,你好狠的心呐。”

哼。

秦昭明頓時有了扳回一城的成就感。

這種成就感類比的話便和他五歲那年射箭一弓射猛虎雙眼,兩弓射死一隻虎,而後帶著虎崽充入他禦獸園差不多。

然後他就聽著人吞吞吐吐:“既然你非要以身相許,那可以又以身相許又做牛做馬。”

低頭一看,正是她含笑的酒窩和狡黠的雙眸。

薛聞被不該看見的又衝了一眼,連忙彆開眼。

心裡盤算著對啊,她是救命恩人她怕什麼。

更何況重生前她都二十九歲,按四舍五入她都有而立之年。

雖然她重生才幾月,但她現在都快十五歲,加起來一同活了四十五歲。

再入一下,她都五十了!

再入一下,她都一百長壽老人了,怎麼可能還跟從前一樣被他說的反應不過來,這不,傻了吧。

“咳咳。”

她輕咳一聲,抬起眼眸,手指在衣袖掩藏中不自然的交疊起來,但麵上依舊從容不迫的模樣:“那我們認識一下。”

“薛聞,立春生的,她們都叫我春曉,給蔡大娘幫廚,然後還在院子外頭弄了些小買賣。”

秦昭明:......

他還停留在那個又以身相許又當牛作馬當中呢。

這人怎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秦昭明清清嗓子,開始和他的救命恩人講述這些年的悲劇人生。

薛聞聽到最後,在腦袋裡回了回鍋,總結起來眼前這人便是:好賭的爹,早死的娘,群狼昏死的兄弟們,還有俊美但破碎的他。

好慘。

竟然這般慘烈。

薛聞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悲劇的,所有人都誤會她,即便人在尊位卻偏偏要受人排擠和冷言冷語,想做的事兒做不成,喜怒都要被裝進框架裡,必須做到無可挑剔、無可指摘才算好。

她永遠比不過一個死人。

她也早就不是薛聞,她成了曹國公夫人,成了沈夫人,成了沈母。

唯獨不是薛聞。

可她來到並州,見到高門綺戶之外另外一種場景。

好多人,他們想的是冷,想的會不會凍死,想的是會不會餓死,可也有人想的是雪景爛漫,是銀裝素裹,是“沐雪便做白頭約”。

同樣的雪,完全不同的心境。

薛聞並沒有因為這而覺得自己的委屈不是委屈,但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想要看的那片廣闊天地下的另一麵。

她沒有後悔,隻是很唏噓。

想儘自己的力量來改善一些而已。

而她聽著秦昭明的話也並沒有因為查查在先而覺得不過如此,所有的苦難因為苦難本身就已經很苦,為何還要比較。

“彆怕,隻要你想,你可以在這待很久。”

她看了看外頭壯闊的成果,想起蔡大娘是如何勸解自己好好待著,又補充:“不用做這麼多事兒,養傷要緊。”

上輩子秦昭明究竟如何逃脫她並不知曉,但需要如今好歹免了他進宮之事,十分欣慰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到最後抬起手來看著他勁壯的肩沒找到下手之地,用手指輕點了下:“還是多件衣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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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叮囑完就走,背過身暗喜自己有進步。

被留在原地的秦昭明不明白薛聞為何會在看自己臍下之地麵露同情。

麵露同情?

為什麼要同情他這個?

冷風吹來,他輕呼一口氣,拄著拐回屋,趕緊穿上衣衫。

彆說 ,她今天起得要比往常早點。

肯定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