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照亮整個區域,所有人的樣貌和舉動都清晰起來。
秦咿隔著半個桌台朝對方舉了舉杯,溫聲說:“好久不見。”
對麵的女生穿一條緞麵吊帶裙,妝容乾淨,她像是沒料到秦咿會主動打招呼,也頓了下,話裡有話地說:“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
這女生是塔塔朋友的朋友,今天第一次見,塔塔跟她並不熟。看到秦咿的動作,塔塔有點懵,“你們認識啊?”
女生勾著唇,要笑不笑的,“秦咿轉學前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塔塔哦了聲,眼睛看著秦咿,像一隻期待主人摸摸頭的小動物,“柚柚是轉學前認識的,我是轉學後認識的,這麼說我們都是你的高中同學?”
女生名叫薑柚禾,她說可以叫她柚柚。
秦咿的手指很漂亮,白嫩纖瘦,指尖貼著塔塔的下巴揉了揉,溫聲說:“其他人隻是普通同學,沒什麼交情,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個回答讓塔塔很滿意,她笑了下,歪頭靠在秦咿肩膀上。
另一個男生道:“你們關係真好啊。”
塔塔笑得眼睛彎彎的,薑柚禾卻麵色發青。
秦咿和薑柚禾的關係原本沒有那麼糟。
高中剛入學時,秦咿憑借一張穿著軍訓服的照片在學校出了名。薑柚禾跟秦咿不是一個班的,沒什麼接觸,她卻主動找到秦咿,要跟秦咿做朋友。小女孩之間建立友情的過程並不複雜,一起吃個火鍋逛逛街,就算是不錯的朋友。
後來,秦咿家裡出事,她沒想到,薑柚禾會是第一個跟她劃清關係斷了往來的人。流言鬨得最凶時,秦咿在洗手間的小隔間裡聽見她們聊天——
“柚柚,你還跟五班的秦咿一塊玩嗎?”
“沒有沒有,我跟她也不算太熟。”
“那就好,離她遠點吧,我聽說……”
後麵的話音被洗手的水流聲蓋住,聽不清了,但是,水龍頭關閉後,秦咿聽見薑柚禾說——
“沒人會平白無故被冤枉,秦咿肯定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才會……”
話沒說完,秦咿推門走出隔斷,幾個人迎麵撞上,氣氛瞬間就靜了。
秦咿並不看她們,繞過幾道僵立的身形走到洗手台前。其中一個女生最先反應過來,拽了拽薑柚禾的手臂,示意她快走。薑柚禾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秦咿覺察到什麼,抬起眼眸,從鏡子裡與薑柚禾的視線碰上。
時至今日,薑柚禾依然記得秦咿當時的眼神——清澈、淡然,沒有任何委屈或難堪的意味,隻是倔,強烈的倔勁兒。
秦咿的眼神像根刺,一直埋在薑柚禾心上,讓她記了很久,也討厭了很久。那種感覺實在糟糕,好像全世界就她秦咿自尊自愛有骨氣,其他人都是隻會傳小話的垃圾!
明明滿身醜聞,都要在學校混不下去了,她傲什麼傲!
燈光閃爍變幻,音樂環繞,薑柚禾喝了口酒,心口一陣發堵。
這種聚會少不得互加微信發發照片什麼的,不到一分鐘,秦咿被掃了好幾次二維碼,“新朋友”那一欄冒出顯眼的紅色提示,她一一通過,分組備注。
眾人低著頭各自玩手機,一個女生忽然開口:“柚柚,跟你拍合照的人,就是那位‘橋王千金’嗎?”
互相通過驗證後,女生順手刷了下薑柚禾的朋友圈。薑柚禾的最新動態是幾張照片,看展時拍的,其中一張合照裡有個女人,烏發杏眼,唇珠豐潤,半袖旗袍下一截藕段似的手臂,因為美得太張揚,叫人一眼看不透年紀。
順著女生的提示,其他人也都看見那張照片,議論聲嗡的一下炸開。
“沒錯沒錯,我在新聞上看到過單人照,就是‘橋王千金’梁慕織!”
“本人好美,珠寶都壓不住她身上的貴氣。”
“照片拍得這麼親昵,一定是世交吧?肯定不是普通關係。”
麵對眾人的好奇,薑柚禾淡淡笑著,“算不上世交,不過,父輩之間的確有些往來。”頓了頓,又提起一句,“梁阿姨是個特彆溫柔的人,很照顧晚輩,不僅帶我去國外看秀,還教我挑選合襯的珠寶。”
又是一陣豔羨的驚歎。
不怪眾人反應大,“橋王千金”這名頭,放在梁慕織身上並不誇張。
竺州位於蕭江口岸,與澳港往來密切,經濟總量常年居於亞洲前四,寸土寸金。上世紀末,受金融風暴影響,兩岸都認定需加速跨海通道建設,以尋求新的經濟增長,“金灣跨海大橋項目”正式獲批,同年,紅頭招標放出。
這項目意義非凡,是根金骨頭,香得厲害,也頂級難啃,誰都想吞,但誰都吞不下。最終,由博信集團牽頭,曆經艱難斡旋磋商,打通內外聯結,成功引資。
隨著金灣跨海大橋全線建成通車,成為地標性建築,揚名中外,博信集團創始人、知名實業家梁競申老先生,也多了個人儘皆知的名頭——橋王。
梁老先生育有五子一女,都是舉足輕重的狠角色,唯一的女兒取名梁慕織,就是大名鼎鼎的“橋王千金”。
由合照做引,眾人的關注、話題的重心全部轉到薑柚禾身上,叫她一人獨占了風頭。
秦咿聽著,也看著,不動聲色,偶爾喝一點酒,果酒將唇色浸得瑩潤。
塔塔眨了下眼睛,她突然想到什麼,湊過來同秦咿咬耳朵,“你提到的那個梁慕織,不會就是橋王千金吧?”
秦咿歪頭笑了笑,她沒做聲,但表情和神色已是默認。
塔塔驚訝得抽氣,“我的天。”她瞥了下四周,聲音更低,“那梁柯也不就是橋王的外孫?這種背景的人,你怎麼敢惹呀?”
正說到這兒,薑柚禾那邊也有人提起,“竺音的梁柯也,玩樂隊的那個,真的是橋王外孫啊?我在論壇上看到有人扒他背景,還以為是搞花頭立人設!”
“這種級彆的富二代,什麼都不用做,家族信托基金就是天文數字,真好命。”
“柚柚的長輩跟梁家有往來,柚柚也是好命,真羨慕。”
薑柚禾抿一口酒,微微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看上去高深莫測。
“人家是富三代啦,財生財,利滾利,金錢帝國懂不懂?”
“梁慕織——梁柯也——他隨母姓啊?”
“八卦說梁家姑爺是入贅的,鳳凰男,削尖腦袋攀高枝。梁老先生很瞧不上他,正式場合一概不許他出席,家族分紅更是想都彆想,好多人甚至不知道橋王千金結過婚。”
“我聽說梁家對這位上門女婿超級苛刻,他連一塊名表都沒資格買,想帶枚寶石袖扣出去充門麵,都要跟管家遞借條,從女主人的珠寶櫃裡‘借’!如果沒有按期歸還,還要挨數落吃白眼!”
“這待遇,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