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還錢來維護體麵?”梁慕織挑眉,漂亮的眼妝在燈光下更顯嫵媚,“尤崢連一紙婚書都不給你,你卻上趕著為他生孩子,賤到這種地步,你也配有‘尊嚴’?”
仿佛脊柱被擊碎,方瀛的肩膀一下就垮了。
梁慕織最討厭看人哭哭啼啼,她皺了皺眉,忍著脾氣繼續說:“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而是來成全你——尤崢纏著我不肯離婚,真的很煩,你去勸勸他,拿著我給的分手費,回到你身邊,重新組建一個小家庭,不好嗎?畢竟,臟東西和臭垃圾,才是天生一對!”
秦咿記得,那夜水汽濕潤,暴雨如注。梁慕織離開後,方瀛一直在哭,尊嚴被踐踏的滋味生不如死。方瀛哀求秦咿,不要將今天的事告訴謝如瀟,秦咿答應了,沒想到,幾天後,尤崢也來了。
尤崢認為是方瀛在報複他,方瀛不肯離開竺州,就等著梁慕織找上門,以此來毀掉他的豪門婚姻,往他臉上狠抽一耳光。
和梁慕織那種冰冷的傲慢不同,尤崢鬨得又凶又瘋。
豪門夢碎,尤崢被掃地出門,苛刻的婚前協議讓他撈不到半點好處,低聲下氣哄了梁慕織十幾年,到頭來竟是兩手空空。刀刃揮向更弱者,尤崢把滿腔怒氣都發泄在了方瀛身上,罵人、砸東西,歇斯底裡。
秦咿擋在方瀛麵前,被崩裂的碎玻璃劃傷了臉。鄰居聽見動靜報了警,警車的鳴笛聲尖銳刺耳,從方瀛家裡傳出去的那些流言,同樣刺耳。
從那以後,方瀛一蹶不振,秋天快結束時,她用水果刀割斷了腕上的動脈,死於流血過多。
秦咿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臥室的窗子敞開著,窗簾沒有拉起來,淺灰色的布料被風吹得來回搖擺。窗前的桌麵上有一張紙條,方瀛淩亂地寫了些字,勉強能拚湊成語句——
我隻想本本分分做人。
好像,失敗了。
太臟了,我無法忍受。
對不起。對不起。
此生的最後,方瀛依然充滿愧疚。
可是,誰有資格接受她的道歉呢?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一直被辜負。
方瀛的葬禮上,尤崢再次出現,試圖最後一次羞辱方瀛。也是在那一天,秦咿心裡有了恨,恨尤崢,恨梁慕織,甚至恨自己。
恨意最濃的時候,有人先秦咿一步了結了這段往事——
謝如瀟,不滿二十歲的謝如瀟,自背後捂住尤崢的嘴巴,用一把水果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像方瀛割開手腕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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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咿。”塔塔叫她一聲。
出租車停在路邊,秦咿從往事中清醒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去。她跟司機說了塔塔的地址,先送塔塔回家。
大概是喝酒喝得有點多,秦咿沒什麼精神,她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視線逐漸有些失焦。
塔塔握了握她的手,低聲說:“無論梁慕織還是梁柯也,背景都太深了,咿咿,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我不想看見你受到任何傷害。”
秦咿笑笑,看著塔塔的眼睛,“彆擔心。”
塔塔下車後,車廂愈發安靜,連音樂都沒有。秦咿打開背包拿耳機,指尖先碰到那盒感冒藥,包裝邊角蹭得皮膚發癢。司機很貼心,在副駕的椅背後掛了個小垃圾袋,片刻的停頓後,秦咿拉開袋子,將那盒感冒藥扔了進去。
她按亮手機打開音樂軟件,卻不小心碰到最近通話,界麵切換,那個沒有備注的號碼映入視線——
梁柯也的號碼。
上一次,在便利店外,幫他叫車時他用的也是這個號碼。
路口亮起一個三十秒的紅燈,倒計時的數字不斷變化,秦咿的指尖懸在“新建聯係人”那行字跡上,遲遲沒有動作。
一秒又一秒。
周圍都是靜止的車輛,路燈綿延向前,整個世界好像一幀被定格的電影畫麵。
直到綠燈重新亮起,秦咿越過“新建聯係人”的選項,刪除了號碼。
耳機裡傳來輕盈縹緲的歌聲——
原諒我一生太自尊
秦咿在出租車上睡了會兒,下車時頭腦清醒了許多。輸入密碼打開房門,玄關處亮著燈,收納櫃的櫃門也沒關牢,秦咿原本沒多在意,換鞋的動作進行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勁兒。
櫃門後多了個行李箱,提手上還黏著航空公司的托運標簽。
緊接著,秦咿聽到腳步聲,由客廳到玄關,與此同時,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方恕則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