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照顧梁柯也的那位管家姓鐘,梁慕織從港城老宅帶出來的,熟悉的人都叫他鐘叔。梁柯也洗了澡,裹著一身水汽,推開玻璃門時看見鐘叔帶著侍應正在擺盤布菜。
明明隻有一個人吃,東西卻占了半個桌麵——鮑汁腐竹卷、山竹牛肉、水晶包、黃金糕、瑤柱海鮮粥,還一小碗蘋果熱香橙的甜湯。
這些吃食裡,隻有那份甜湯是梁柯也點名要的。
鐘叔拿著勺子給他盛湯,邊盛邊笑著問:“怎麼突然想起來吃甜的?”
房間裡冷氣開得足,梁柯也敞著一雙長腿,坐姿閒適慵懶,過了幾秒,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我想試試‘甜果粒’到底是什麼味道……”
鐘叔沒聽懂,卻也沒多問,又說:“Tony那邊送了新的琴油和鬆香,我一並帶來了,要不要看看?”
梁柯也用的琴出自瑞士的製琴名師之手,號稱“十二年磨一劍”,配件和清潔保養之類的小東西也要專門定製,市麵上根本買不到。
紅寶石色的手工鬆香,嵌在長方形的木槽裡,外頭用柔軟的小羊皮包裹,六枚香塊湊成一盒,碼得妥帖規整。
梁柯也托著下巴,隨手抽出一塊。
木槽的邊角處用黑色字體刻著姓名標識——K.Liang.
鐘叔以為他不喜歡,試探著問:“要不要換成其他款式?”
梁柯也垂著眼皮,忽然說:“鐘叔,你去查一下……”
查什麼呢——
林賽說她沒有父母,那麼,是誰養大了她,是誰供她上學?她孤零零的,這些年,受過多少委屈,遇到過多少欺軟怕硬的混蛋?
鐘叔微微弓著背,等他吩咐。
梁柯也拿鬆香的木槽在桌麵上敲了下,話音一轉:“算了。”
算了——
讓私家偵探去查,就像考試作弊,沒什麼意思,要等她親口講出來。
鐘叔覺得梁柯也有點反常,奇奇怪怪的。
一桌吃食幾乎沒怎麼動,水果甜湯倒是多喝了兩口,侍應清理桌麵時,梁柯也在網上搜了搜那家畫廊——Marble Gallery。
地址、開閉館時間,以及周邊的娛樂休閒……
指腹貼著屏幕緩緩滑動,他看到什麼,動作一頓,轉手將鏈接分享到樂隊的微信群。
梁:【@捷琨,這間正在招租的排練室,我要了,續期半年,快去辦。】
捷琨是吉他手,家裡搞文化公司的,算是樂隊的半個經紀人,壞藤偶爾接些音樂節之類的商演,都由他協商接洽。
捷琨:【?】
捷琨:【少爺,我們有排練室啊,租期還沒到,乾嘛再租一間?】
梁:【我有用,你彆問那麼多,先去租下來,後天到新排練室試音。】
梁:【@全體成員】
壞藤樂隊一共五名成員,都是小南山白雲麓的住戶,生來就含著金湯匙,跟梁柯也從小玩到大。
梁柯也那兩條消息牽頭,群裡逐漸熱鬨起來,幾個成員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捷琨好奇心旺盛,不斷@梁柯也,試圖搞清楚原委,梁柯也卻不再回複。他關掉屏幕拿熱毛巾擦手,食指上三環相繞的戒指流光溢彩,像昂貴的藝術品。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練琴沒什麼區彆,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需要日複一日地揣摩、思考,以及嘗試。
在監控鏡頭下,每天練琴十二個小時的日子,他過了八年。
對於感興趣的人和事,梁柯也想,他一向耐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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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上午,秦咿都在畫廊開會,和設計團隊一塊商討個展的圖錄製作方案。頭腦風暴玩多了,人都變得遲鈍,她正要拿手機偷看時間,屏幕亮了亮,是彥小文的消息。
彥小文說她搶到兩張百歲林的套餐券,預約了今天的午餐,問秦咿要不要一起去吃。
畫廊附近有個小商圈,百歲林是其中一家頗有名氣的雲南菜館,用餐高峰時段等位能等出百來號,簡直“一菜難求”。
秦咿早有耳聞,卻沒吃過,她把手機藏在桌麵下,摸索著回了個“小貓點頭”的表情包。
套餐券菜量不小,兩個人肯定吃不完,彥小文又叫了另一個同事,三個女生湊一桌,餐費均攤。
餐廳環境挺好,中式木裝修,色調偏暖暗,部分地方用了陶土燒成的波點磚,營造奇妙的孔洞排序。
菜品的擺盤也很有格調,彥小文拿著手機拍照,目光一偏,她看到什麼,激動地用鞋尖碰了碰坐她對麵的秦咿。
秦咿拎著水壺往茶碗裡注水,抬起眼睛:“怎麼了?”
“聽我說——你彆回頭,打開手機前置假裝自拍,”彥小文眼神發亮,“通過屏幕往身後看——有帥哥!”
跟彥小文並肩挨著的女生姓周,叫周虔,她邊喝茶邊好奇地瞥了眼,呦了一聲,“帥哥組團出街啊,確實挺好看。”頓了頓,她又說,“好像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