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 每個人都有秘密(1 / 2)

她敢確信,自己一直追在黑衣人身後,那群官兵並沒有跟上去,他們先前認定在客棧裡搜出的黑衣人是凶手,可在黑衣人消失後,那個所謂的凶手又從哪裡來。

顧不得詢問細節,陌玉緋出了門,疾馳儘快趕到衙門。和今日上午相同,門口早已圍了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她從婦人的腋下擠進去。

堂下,跪了新的罪人,身材魁梧,肌肉發達,臉上一條褐色的疤從鼻梁劃到嘴角,看上去是窮凶極惡之徒。

似乎是專門等著陌玉緋,劉縣令拍下驚堂木:“罪民張莊,將你的罪行再述於本官。”

張莊側頭,視線碰到陌玉緋,驚了一下,迅速回正,跪伏在地。

陌玉緋順著她的視線向外張望,站在門口的,都是正常的百姓,並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罪民張莊,與友人許巍皆心悅同一舞女,時常與人詬病在下,他以這種卑劣取得舞女芳心,在下屬實難以心服。”

說到一半,魁梧的大漢肩膀顫抖,聲音不再鎮定:“今日吃酒,他又炫耀舞女對他的好,在下實在是……大人!大人,我有罪,判我死刑吧!”

陌玉緋微微搖頭暗示縣令,僅憑一番說辭,還未求證,判不了罪。

也不知縣令有沒有看到,他一拍驚堂木:“罪民張莊,七日後問斬。”

又是一樁昏案,她抬頭望著公堂上,“明鏡高懸”四字,覺得諷刺。陌玉緋轉身,朝著門口走去,結案,看熱鬨的人,拍拍袖子正準備走,她伸手拉住一人,問道:“剛才可有舉止異常之人。”

被拉著的小販,仔細回想,搖搖頭表示沒有。

她隨著人流邁出門口,邊走邊繼續問:“那張莊是怎樣的人?”

百姓們本想繼續罵人,但看到陌玉緋碎發下的傷疤紛紛改口,如實回答:“是個老實人,就是沒想到,原來私下裡是這樣的。”

“老實個什麼?老實人還能去狎妓?”

“狎妓怎麼了,他妻子都走了多少年了,就是可憐他那小孩了。”

妻子,小孩,陌玉緋視線在人群裡打量:“他對待家裡人好嗎?”

“好,怎麼不好,那可是獨苗苗。”

一個愛孩子的父親,明知妻子已亡,自己是依靠的情況下,去殺人,還主動認罪,不為自己求情,有悖於常理。

“張莊和許巍關係怎樣?”

“許巍?誰呀。”被問道的人,撓撓頭,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許巍自然是那個被割掉耳朵的死者。

陌玉緋沉默,轉移話題:“這個張莊會使刀嗎?”

“他是農夫,偶爾會去打獵,獵到的物什會拿到集市上買,會些宰殺的功夫。”

一道突兀的女聲插入,她停下腳步,看向聲源。

傍晚的光,從西側穿透布簾,投映在桌麵,褐色的木板沾了油汙,婦人拿著抹布,擦拭,另一隻手還端著盛著湯的碗。

她穿著麻布織成的短衫,利落乾練,發髻挽在腦後,裝扮樸素,發間卻插著一支銀簪,麵對陌玉緋的注視,也不曾怯場,手中的碗依舊很穩,一滴湯未灑。

“客人要來碗餛飩麼?”

婦人微微一笑,和煦溫暖,吹散了初春的雪。

陌玉緋視線落在她身後怯生生的小孩子身上,見她孤兒寡母做生意不容易,便走上前坐下。

“來一碗,不吃蔥,多辣。”

“好嘞!”

餛飩皮薄餡大,透著粉,熱湯冒著白氣,一口下去,是難得的美味。陌玉緋吃了幾個,要來新碗筷,分給小孩。

小孩看起來怕生,麵對她的善意卻沒有拒絕,而是抱起碗,小口嘬,很乖。

“哎呦,這怎麼行呢。”

婦人出門見到這幅場景,立馬大呼,小孩默默放下碗。

“無事。”陌玉緋擺手,“還未請教娘子名諱。”

“這兒的都叫我蘇娘子,官爺不必生分。”

蘇娘子看起來分外緊張,陌玉並不明白她為何這樣,隻是倍感奇怪,她似乎在擔憂什麼事。

也許是家事。

餛飩鋪並不大,但在周圍的商鋪都即將歇業打烊之際,鶴立雞群,往來的人很多,陌玉緋坐了一會兒,見陸陸續續來了人,座位坐滿,便不好意思再待。

準備走之際,鄰桌突然起了紛爭。

一男人摔碗,對著同桌人的怒罵:“你懂個什麼,那許巍分明是因為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陌玉緋的腳步一頓,她將腰牌收起藏好,轉向旁桌坐下,對老板娘呼道:“蘇娘子再來兩碗餛飩。”

男子側頭看向她,很是不解。

“兄台,方才聽你說起那許巍,在下有些好奇,你是他……”

陌玉緋,從荷包裡摸出最後的幾文錢放進他手中。

許巍,同福客棧在樓梯上,被一刀割喉,同時割去了耳朵。據男子所說,他是書生,幾日前遊學,去到一片荒地,天色已晚,便在廢墟裡歇下,夜半聽到屋外的古井傳出嗚嗚的聲響,似是人低語的聲音。

他俯身趴在井口的大石上,仔細聽,聲音卻又消失了。人的好奇心總是以詭異的方式滋長,他回去後常常因那晚聽到的聲音夜不能寐,每次都和友人說起,想要去一探究竟。

友人告誡他,這隻是他的幻聽,許巍卻偏偏不信,他於昨晚又去了古井,說是要下井看看,結果一去不複返。

“那你可知,古井所在何處?”

許巍的友人,端著剛送來的咕嘟了幾口,燙得口齒不清:“持(此)去陸(六)裡張家村後山,到了那裡,有一處大榕樹,那便是了。”

陌玉緋看了看天色,按照她的腳程,今日是到不了,按照這人所說,晚上去查是最好不過的,但是那聲音……是人……是鬼……

深夜,緊閉的窗戶被輕輕推開,慕瑾整理書冊的動作停下,他側頭看向窗外,來人身形融入黑夜,他麵上覆蓋著黑布,隻剩下漆黑的眼睛,冰冷地盯著慕瑾。

和白日的虛弱不同,此時慕瑾眸子裡多了幾分狠厲,他放下手裡最後一冊書卷,微微抬頭。

皎潔的月光灑在他半邊的身子上,襯得人清雅脫俗,如果不看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弓,確是書生無疑。

“多謝搭救。”

黑衣人嘴上說著感謝的話,手中的大刀卻不留絲毫情麵,招招致命。

慕瑾側身躲過,翻窗出屋,幾步輕功躍上屋頂,青瓦之上,長發飄飄,他垂眼,居高臨下,淡漠,漫不經心。

拉弓,搭箭。

“咻——”

破空聲不絕如縷,觸碰到刀身發出清脆的響聲,每一箭都避開要害,像是在逗弄小孩,但即使如此簷下的人在疾發的箭矢下,不得不左右防守,看上去手忙腳亂。

晚風卷起淺淺煙塵氣息,慕瑾漠然,他望著院中的人,似嘲諷又似毫不在意:“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