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館 若有一日企及劍客(2 / 2)

為難?陌玉緋倒是不知何時得罪了這館主。館中六人,分彆執掌劍、刀、棍、鞭、暗器、錘,無念武館最出名的還是刀法。

劍術教學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婆子,她瞪了一眼陌玉緋,望著陌玉緋手中的銀子,微微舔著唇,咽下口水,不知想起了什麼,刻意轉身背對她,嗤笑道:“打發窮鬼呢?也許等我無念館招了窮鬼師傅才會收你。”

她道: “也不去打聽打聽,其他武館拜師束脩三四兩。”

無念館,習武者,上至達官貴人,下至流民乞丐,館主奉行有教無類,並未設置太高的金錢門檻,傳聞中隻要經過考驗,被武館認可便會得師傅傾囊相授。

陌玉緋倒是未曾想到,考驗她的是金錢關。她收了銀錢不再強求:“聽聞館裡做些死人生意,在下可否一觀。”

老婆子聞言,細看陌玉緋幾眼,神色玩味:“隨我來。”

日光昏昏,穿堂風呼嘯掀開布簾,枯葉卷起在木板上遊蕩,暗房擺著一排排床板,密密麻麻的屍體擺放整齊,一塊偌大的白布蓋在頸部以下。

他們身後是各種紙紮人,詭異瘮人,墨點眼珠齊齊望向來人。刹那間,陌玉緋抬頭對視,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僵住,腳宛若被釘在地上,移不了方寸,戰栗感自背後萌生。

“姑娘要哪種?”

失去的五感,漸漸回歸,香火氣飄散,陌玉緋垂眸,指節被攥得發白:“紙錢。”

滿屋紙人裡翻找紙錢,老婆子被氣笑,她冷哼一聲,鑽進了雜物中翻找。

陌玉緋皺眉,她手握從官差處買來的二手劍,用劍柄挑開白布一角。屍體發白,身上多處淤青,死前遭受不少非人折磨,有幾具已腐爛,血肉中卻沒有蛆蟲,而是藏著不起眼的小黑點,她趁著人不注意,撿起地上的枯葉,用葉柄挑出。

是螞蟻。陌玉緋拿著葉子湊到鼻尖,嗅到香甜的氣味。

她放下樹葉,將白布重新蓋好,若有所思,三月,氣溫雖低,但屍體放久了,總會產生屍臭味。但自陌玉緋進來,並沒有聞到那種味道,她的鼻間充斥著香火燃燒的氣味。

這在多數殯葬場合或者寺廟裡很常見,但不足以掩蓋濃重氣味。

“這些人是?”陌玉緋並未簡單下結論,畢竟這些人要是武館殺的,如此擺放,還帶外人進入,未免太過明目張膽。

老婆子被熏香熏紅眼,撇撇嘴繼續找:“亂葬崗撿的,館主不忍他們被餓狼分食,便偷偷撿回來放在此處,供人認領。”

“偷藏罪犯屍首,按律例以同夥論處。”亂葬崗,是縣衙丟棄死刑犯屍體的地方。

老婆子掏出紙錢往木台上一拍,嗤笑:“這下你可以去脅迫館主收你為徒了。”

陌玉緋抬眸接過紙錢,恍若未聞:“值幾何?”

“兩文。”

多變無常的天氣,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寒風刮著臉,有些涼。陌玉緋撞上站在門口的館主,他背手而立望著風雪,玄衣緊貼身體,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不知為何竟有幾分熟悉。

忽然傳來女子的驚呼:“閔郎!”

閔促頓時匆忙衝向風雪,接住那正滑了一下,身形歪斜的女子。陌玉緋順著望去,女子挽著婦人髻,布襖樸素厚重,她看著也覺得熟悉,還來不及細看,老婆子便擋在身前催促:“姑娘還是等館內找了便宜師傅再來吧。”

今日,可真是奇怪的一日。陌玉緋闔眼,似有些疲倦,她微微點頭。

小屋,書生正捧著書卷坐在窗前誦讀,日光投下幾縷撒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相比於陌玉緋離開時一片狼藉混亂的局麵,此時屋內乾乾淨淨,所有物品各歸其位,矮桌上擺著的飯菜,早已失去了溫度,看上去讓人沒有胃口,奈何陌玉緋肚子不太聽話,偷偷叫了幾聲。

慕瑾放下書卷,偏頭微笑:“再不回來,飯菜就徹底涼了。”

陌玉緋皺眉,她坐下夾起一口,野菜入口爽脆,帶著餘溫,苦澀無味,並不討人喜,配著白粥,一碟漸漸見底。

不好吃,但她還是吃完了。一番好意不該被辜負。陌玉緋問:“你為何又回來?”

刺殺一經發生,陌玉緋便帶著人去了官府讓其住在停屍房,雖說那地方不太吉利,但也安全,她自己則買了劍,四處打聽各武館的事。

未曾料到一打開門就看到這人。

慕瑾支著下巴,神色懨懨,他將手放在腹前,裝作為難:“閣下,怎麼不問問明修有沒有進食。”

矮桌上擺著一碟野菜,一碟豆子,一副碗筷,陌玉緋自然默認他已吃過,原來還沒有嗎?

陌玉緋朝著窗邊走去,她坐下,書生言笑晏晏,乞憐玩笑,眉目間情意脈脈,薄唇不停說著什麼,她卻無意細聽。

陌玉緋掏出懷中油紙,將臉大的餅對到書生嘴邊。

“吃。”油膩在指間滑蹭,她卻並不在意,甚至打掉了慕瑾想要接過餅的手。

薄唇小口小口咬著餅,陌玉緋第一次有了一種她在養人的感覺,似乎比小動物聽話。

她見書生低頭吃得開心,不知為何輕輕勾唇:“晚些陪我去趟亂葬崗。”

慕瑾咀嚼的動作停住,慢了半拍不小心觸上陌玉緋手指,見她絲毫沒反應,才鬆了一口氣:“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