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緋彆過頭將手背在身後:“沒收。”
他失笑,總覺得眼前的人看著冷漠,內裡是個小孩心態,就因為張家時他提議讓對方扮鬼嚇人,如今也要來上這麼一遭還回來。
“小氣。”
陌玉緋反駁:“你穿白衣,好看。”
言下之意,並非她揪著對方毀她形象之事不放。
再往前走,是一個巨大的深坑,惡臭濃烈,土壤長久被血液浸泡,早已變得烏黑。
寒鴉啄食腐肉,被木棍驚擾,振翅發出刺耳的叫聲,卻任憑怎麼驅趕也不飛走,隻從一處落到另一處,繼續進食。
陌玉緋用折來的樹枝翻動著屍體表層的衣物,此處大多數,已經麵目全非,也無特殊物品,辨不出身份。
隻有剛運來的幾個,還新鮮,陌玉緋看著幾人的臉,盯了半晌,越看越混亂。她有輕微的臉盲,隻能記住有明顯特征的人,以及熟人,像這種記起來便有些乏力。
“明修,記下這幾人的容貌。”
“好。”
府衙近日除了陌玉緋參與調查的案件外,並無其他再判死刑的囚犯,很顯然這些人是在她來之前就有的死刑犯。
縣令糊塗,陌玉緋也不知這些人是否是真的罪犯,或許也是像張秀他們一樣,被誣陷,有冤難申。
他們中有的斷臂,有的血肉模糊,有的看上去完好無損。無一例外死者皆是男性。
有些奇怪卻也不是特彆奇怪,若是犯罪,這裡的女子力量比不上男子強壯,自然犯罪率低。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如今隻能去調查這幾人的身份。陌玉緋丟掉樹棍,用手帕擦乾淨每根手指,認真而仔細,確定調查方向後,又等了片刻,催促:“記住了嗎?”
慕瑾點頭,這幾人他可眼熟得很,近期閣中接下的懸賞中就有他們。因數量多,還都在同一地點,他本想著順手處理,隻不過……耽擱了些時日,許是雇主等不及自行處理了。
夜深,二人正欲返行,耳邊傳來樹枝被踩碎的聲音,細若蚊蠅,卻讓陌玉緋這個不懂武功的人捕捉到,她拽住一無所知的慕瑾,停下腳步轉身。
屍坑,悄無聲息多了個穿著夜行衣的魁梧男子,他粗暴地將屍體塞進麻袋,旁若無人。
若不是那細小的動靜,陌玉緋也發現不了,她想起白日裡老婆子說的話,試探道:“館主辛苦,可需幫忙。”
閔促動作依舊迅速,不到片刻便裝好了,他扛起麻袋,神色冷淡:“閔促。”
陌玉緋微微點頭回道:“陌玉緋。”她見對方視線落到身旁的人,替他介紹:“慕瑾,字明修。”
言罷,她上前一步,將書生護在身後,拱手行禮:“聽聞館中招募師傅,不知可有眉目,陌某靜待佳音。”
閔促視線落在慕瑾身上,半晌眉頭輕皺,冷哼道:“有了。”
扛著重物多少會不方便,陌玉緋趁機提出同行,三人一同下山,到了官道,甚至還蹭上了武館的牛車。
閔促將屍體帶回武館,陌玉緋則跟著他寸步不離,盯著對方如何清潔整理屍體,如何擺放,如何插香祭拜。
慕瑾成了被忽略的人,他低頭輕咳,本在平日裡慣用的伎倆,在此時失效。他眯眼,視線若有若無停在閔促身上,殺意浮現,閔促警覺回頭,卻隻看到在水池旁顧影自憐的病秧子。
慕瑾討厭失控的感覺,討厭的人儘早殺了好。他起身,走向陌玉緋輕輕用手遮住她的眼:“方才聽館中人所言,那位新來的師傅此時正在演武場,要去看看嗎,趁早去,或許可以拜師。”
閔促處理屍體的手法簡單,他用麻線將斷肢縫合,有幾處縫得不好便掉落碎塊。陌玉緋又不是沒見過更嚇人的,她認為比起自己,更需要避開的是書生。
她拂開那隻手,對上慕瑾擔憂的神情時,到底沒有拒絕,總歸是要找個師父練武功,此時去和以後去差彆不大。
這邊看起來,陌玉緋並沒有用武之地,她道:“好。”
待陌玉緋走後,慕瑾褪去偽裝,他神色冷冷,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劍,生疏地挽出劍花。
“上次一彆,竟不知閣下是大名鼎鼎的無念館……”
話未落,半跪在地的壯漢持刀猛攻,慕瑾輕笑,手腕翻轉,一個閃身拉近距離,風馳電掣,幾息間十多招拆解,攻守易變。
劍尖抵住閔促喉結,他吞咽,隨著擠壓,血跡漫出。
慕瑾已經三年沒碰過劍了,自從他登上榜首,殺人隻用弓箭,於無形中斃命,來無影去無蹤。
“殺我,你就無法找到所求的刀譜。”
他淡笑,殺意不減反增:“不試試怎麼知道。”
閔促皺眉,刀尖緩慢加力,他望著那雙看好戲的眼睛,似乎想到完美的說辭:“她生性多疑,我死後她必將追查真凶,你想和她成為敵人?”
生性多疑?這個詞放在那人身上,可真是可愛……慕瑾揮劍,眼眸裡滿是冷漠。
那又如何,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敵人,刺客和獵物間,能有什麼和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