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往事 思變者承其重(1 / 2)

村民靠耕織為生,也有人放下鋤頭去做大戶人家長工,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一錠金子,這麼多的工錢。閒散人家,即使得了整銀,也會剪成碎銀精打細算。

財不露白,這金子縱使握在手,也難以用出去,收藏顯然不可能。屋中的物品擺設,表明這戶人,已經將金子用某種方式,轉化成讓人不會懷疑的錢財。

木盒裡的金子,是有人放的誘餌,在故意引導她查黃金案。那日裡正所說,獵戶有一箱子來曆不明的黃金,解釋不清,最終被貪婪的酸儒占為己有。

如今再現,隻能說明他在撒謊,黃金不是被一人所占,很有可能是被人分贓,見者有份。黃金從何處來,又到了何處去,無從可知,但上麵的花紋不普通,或許可以從它查起。

陌玉緋用桌麵上現成的紙幣謄畫圖騰,筆墨斷斷續續,圖案像是某種禽鳥,又似乎是混亂排列的古文字。

她將東西收好,扶著慕瑾出門。小姑娘走在二人身旁蹦蹦跳跳,絲毫沒被影響,陌玉緋問她:“你如今住在哪裡?”

小姑娘回頭,指了指一側的山,笑容很燦爛:“那裡。”

陌玉緋想起她去探查古井時遇到的木屋,後山草木荒蕪,鮮有人跡,屋中物品雖有些舊,但擺放整齊,摸上去隻有淺淺的灰塵,有人打掃過。

彼時,她以為那是書生許巍住過的痕跡。現在看來,居住在那的是小姑娘。

“爹爹和娘親去哪了?”

小姑娘玩著辮子,撇撇嘴有些不開心:“娘親她們要去南下做生意了,讓我乖乖待在家。”

上次見麵時,她躲在旁人身後,陌玉緋以為那是她爹娘,現在看來不是了。

做生意非一日兩日的事,怎麼放心將小孩扔在家,陌玉緋沒有揭破裡麵的深意,她繼續問:“為何不住後山的木屋?”

“她說住到那裡可以見到卯哥哥。”

陌玉緋:“她是誰?”

小丫頭偏頭思考,她咬著手指,神色鄭重:“她就是她啊。”

再問下去,似乎也問不出什麼,她任小姑娘跑遠,不知進了誰家的門去討中飯吃。炊煙嫋嫋,陌玉緋看向格外安靜的慕瑾。

“你今日,為何不說話?”

慕瑾微愣,若沒記錯,是她生氣不想理他,他抿嘴微微低下頭,流露出幾分憂愁:“在下在想,閣下何時將明修的玉簪還來。”

陌玉緋腳步放緩,麵不改色:“你披發好看。”

慕瑾淺笑:“喜歡嗎?”

“喜歡。”

她回得隨意,這下子失神的成了慕瑾,是喜歡什麼呢?做他們這行的,最忌欠下情債……不過,等他從那人口中知道了想要的東西,這個人也就沒了利用價值,死人怎麼會有情呢。

今日天氣正好,農戶家家往外晾曬糧食,但也有人曬的不是糧食,有一家竹篩裡擺放的是半乾的草藥。

陌玉緋看著他肩頭慢慢乾涸的血跡,猶豫片刻,還是叩響門扉。

“嘟嘟——”

門輕輕鬆開一條縫隙,有規律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隨之而來的是香火氣,白煙飄散,朦朧夢幻,看不清裡麵的布局。陌玉緋有一瞬,誤以為失火,重重推開門。

木魚聲停頓,接著繼續響起,陌玉緋衝進去的腳收回,她對著堂前模糊的人影拱手一拜:“不甚驚擾,還望閣下莫怪。”

言罷,她重新扶起慕瑾,正欲帶上門,身側傳來輕微的顫抖。煙塵裡,書生壓抑著咳嗽,嘴唇泛白,眼眸輕顫,漸漸失去聚焦,神采渙散。

慕瑾微微一笑,眉眼變得柔和,他聲音輕鬆,完全看不出痛苦,隻有扶著他腰的陌玉緋知道,他半個身體都已脫力,冷汗沾濕了鬢角。

陌玉緋重新踏入屋中,冷風吹散白煙,佛像前,老婦跪坐蒲團,緩慢敲著木魚,靡靡梵音,神聖虔誠。

她將慕瑾放在一旁的座椅上,上前再次行禮:“摯友不慎受傷,還望婆婆心善賜藥,陌某不勝感激。”言罷,陌玉緋掏出碎銀,放在桌角,那本是拜師的束脩,銀子拿不出手,想著買些物件,未料到用在了此處。

她轉身,袖子不小心碰到取銀子時露出來的紙張。泛著墨香的宣紙飛起飄轉,花紋展現落在老婦身前。

木魚聲突兀停下,陌玉緋誤以為打擾對方,匆忙收起紙,聲音卻並未再響起。

老婦頭發花白,梳得一絲不苟,是個體麵人,她的臉飽經滄桑,褶皺鬆弛,是歲月的痕跡。距離近了,陌玉緋才看清對方始終閉著眼,波瀾不驚,直到那張紙落下,才表現出異常。

莫非這人識得圖騰,知曉它的來曆。

正想著,老婦睜開眼,那雙眼裡隻有眼白,分外嚇人,陌玉緋起了戒備心,她後退半步,握緊長劍。

老婦旁若無人,摸索起身,在屋中翻找,不一會兒帶著些瓶瓶罐罐回來,她將東西放在桌上,又回到蒲團,繼續敲木魚。

隻是聲音聽起來,沒有先前那麼舒服,蘊藏著急促不安。

“上完藥便走吧,莫要再來。”

陌玉緋垂眸,不置可否。她解開慕瑾衣衫,用手帕擦拭傷口。瓷瓶裡是粉末狀的藥,綠褐色的藥粉,聞上去還有青草的清香,她緩緩將其撒在傷口上,抬頭發現對方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