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
慕瑾搖頭:“不疼。”
“在想什麼?”
“摯友。”
陌玉緋撒藥的手一顫,她們認識短短幾天,其實擔不起這個詞,方才不過是想要博同情的托詞,她想解釋,但對上這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似乎說不出太狠心的話。
明明方才還因為疼痛眼神渙散,此刻卻閃著光芒,似是驚喜。陌玉緋:“嗯。”
“阿緋。”
得寸進尺,陌玉緋並不想理人,她迅速包紮好傷口。
古佛慈眉善目,憐愛眾生,老婦拜的是眼前佛,還是心中佛。陌玉緋從籃子裡取出三柱香,點燃,三拜,插香,她取了蒲團坐在老婦旁,將畫著圖騰的紙放在木魚上。
木魚錘在距離木魚幾指的地方停下,老婦閉著眼,卻似乎知曉一切。
“這是前朝皇室的圖騰。”
皇室,這個案件牽扯如此深嗎?陌玉緋問:“你可知幾年前死的那個獵戶,他家中的黃金從何而來?”
盛陽十三年,世家宋氏謀逆,聯合大將軍逼宮。燒殺搶掠,繁華的皇城,一夜間麵目全非,哀嚎遍野。
一把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宮人無不卷財逃亡,各奔東西。其中有一人逃到了張家村,於危難中被山中打獵的獵戶所救,從此安定下來。
但她不知,這個村子,在日益封閉的環境下,百姓思想愈發愚昧,他們固守成規,盲目排外,容不得例外。宮人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她洋溢著不屬於這裡的鮮活,在了解了這裡的閉塞後,竟妄圖改變這裡。
她帶領新婦們做女紅,上集市賣刺繡,引進高產的糧食種子,購買各種書籍教童子們識字。
儘管如此,那些人依舊看不慣她,連帶著對那個獵戶排擠。時常欺負他們二人。春去秋來,她們扶持著走過一個個寒冬,情愫暗生。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宮人去了縣城購置物品,她買了成親用的喜燭,剪紙,還有大紅色的綢緞用來繡嫁衣。
那日暴雨傾盆,泥路寸步難行,她在客棧住了一夜,再回家時,井中是心上人的屍體。
那鮮紅的顏色,成了諷刺。
而悲劇,起因於她從皇宮中帶來的金子。
陌玉緋折疊著手上的紙,情緒低落,她歎息:“你是那宮人?”
老婦笑了笑,撫摸著皺皺巴巴的臉皮,怎麼有人比她還眼拙,幾年前啊,她也是這般模樣,又如何能得那年輕獵戶的喜歡。
陌玉緋知她不是,能如此了解的除了那位當事人,再者就是獵戶的家人了,她猜測:“你是獵戶的母親。”
老婦不再言語,似是默認。
她看著器皿裡快要溢出的香灰,又問:“在為何人祈福?”
“你兒子,還是那宮人?”
“為罪孽深重者祈,為善良無辜者祈,為良心難安者祈。”
祈罪惡者悔悟,良善者安好,心虛者求死不能。
慕瑾走到陌玉緋身旁,替她問道:“那宮人在何處?”
老婦抬眼,不知在看什麼,半晌才笑出聲:“在來者處,在去者處,你想要她在哪裡,她便在哪裡。”
這般托辭,看來是不想告訴她們,陌玉緋陸陸續續拿出幾張紙,指給她看:“認識他們嗎?”
她曾囑托慕瑾,將亂葬崗看到的幾具屍體畫下來,這起案件最終都會牽扯到張家村,出於某種直覺,陌玉緋將它拿出來。
老婦身子輕顫,確當無事發生:“姑娘說笑了,老朽眼盲,如何看得見。”
看來確實是張家村的人。這幾人的屍體還在武館放著,她本以為與此案無關,現在看來那些屍體也需好好調查一番。陌玉緋不再耽擱,她向老婦道完謝,便匆匆拉著慕瑾離開。
無念武館,大院中,一排排黑衣人列隊整齊,赤手空拳與麵前的木樁搏打,聲勢浩大。
“哈!”
隊列前,閔促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眺望,他的頭上纏著白布,鬢角滲著血,臉色蒼白不少,嘴唇皸裂,像是很久沒喝水。
他眼球深陷,顴骨突出,麵色灰白,與陌玉緋初見時,相差甚遠。
“館主這是受傷了?”
閔促沒有應答,視線落在慕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