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卉羅司調查,胡琦昨日穿著一身深紫印金如意紋長衫出門,說是要見個人,沒讓任何人跟著獨自出府,今晨還未見人影。
胡夫人聽說胡尚書疑似身亡後,當即哭得暈過去,胡府亂作一團。
白桑任務在身,要他們出個人同自己去殮房辨認屍身。
聽說胡琦是蠱師下蠱而死,方才還大喊著要去把胡琦屍身拖回來的幾位兒孫頓時偃旗息鼓,支支吾吾地找借口。
關鍵時刻,肯站出來的居然隻有孫輩中的三小姐胡連月。
白桑一麵唏噓,一麵喚胡府找個冪籬給她戴上,將人帶到殮房。
等見到屍身後,胡三小姐喊了聲‘祖父’便大哭著撲上去,若不是白桑手疾眼快攔住,她就要抱上屍體了。
“三小姐,胡尚書身中毒蠱,不便接觸。”
被她提醒一番,胡連月勉強冷靜下來,擦著眼淚,嗚咽哭道:“白同知,你們可千萬要找到凶手,讓我祖父死的瞑目啊!”
白桑道:“分內之事。”
說罷替她戴好冪籬,扶著哭得不能自抑的胡連月出去。
剛繞過院門,應常懷一行人便來了。
白桑上前說了胡家辨認屍身之事。
應常懷掃了眼帶著胡連月,胡連月雖是滿腔悲痛,也捏著帕子朝他們行了一禮。
杜蘅青稍稍頷首,應常懷雙手交疊,回她一禮。
白桑稟報完,將胡連月安置在側院,讓她修整一會兒後再送她回去。
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原則,這裡解剖屍身的還是趙仵作。
有了穀維的前車之鑒,胡琦的屍身被專門放在一間小屋子中,門窗緊閉,沒有通風。
才到門口,眾人便聞見了那股味道。
賀采詞第一個掉頭,扶著樹狂吐。
杜蘅青忍得要死了,趁機作出一副怒容,往賀采詞的方向走:“蠢貨,你在刑部是吃乾飯的麼?這麼、這麼點……嘔~”
一句話沒說完,他也吐了。
應常懷雖然沒說話,可看臉色絕對好過不到哪裡去。
他掃了眼宣止盈:“你怎麼沒事?”
她幾歲就下蛇窟,那味道比這個還帶勁。
宣止盈聳肩:“天賦,羨慕嗎?”
應常懷冷笑一聲,反問:“為什麼我要羨慕一個聞不到屍臭的鼻子?”
宣止盈:“……”
應常懷抬了抬手,趙仵作拿著鑰匙開鎖,一麵解釋道:“殮房的大人怕出事,特地撥了好些燭油,圍了一圈,味道是有些大。”
何止有些……
好像有人拿著辣椒粉往你眼睛裡撒,又按著你腦袋,從鼻孔塞了一碗糞水拌飯。
每喘一口氣都是一種淩遲。
門吱呀一聲開了,胡琦躺在長桌上,鋪兵沒敢多碰,所以他穿的還是那身深紫印金如意紋長衫。
木桌下用油燈密密的圍了一圈,看起來頗為詭異,像是哪個教派的詭異儀式。
趙仵作半苟著腰,陪笑道:“原本有塞了岑草[1]的麵巾,被白同知先拿走了。”
怪不得剛剛白桑手裡拿了兩塊白巾,原來做這個用。
杜蘅青惦記著玉佩的事,剛緩過來就迫不及待地進了門。
出人意料地是燭台的燈油味衝刷了屍臭,反倒比外麵要能忍受的多。
胡琦的雙手被蓋在白布下,杜蘅青看不見,指著趙仵作道:“掀開。”
趙仵作稱了聲是,從包裡拿出羊腸手套、布襜【2】、麵巾,全副武裝,揭開了白布一角。
杜蘅青皺了皺眉:“左手呢?”
趙仵作依言掀開,還是什麼都沒有。
杜蘅青立刻看向應常懷:“應少卿,怎麼回事?”
即使在這般昏暗又充滿怪異味道的地方,應常懷仍舊沒有半分失態。
他抖了抖袖子,哦了一聲:“那就是我看錯了吧。”
看、錯、了!?
“你你你你……這種事你怎麼能看錯!?”
來的路上他抓緊時間回憶到底是哪個畜牲王八蛋陰他,嫌犯名單列了半張紙,連十年前當員外郎時搶了個先出門的事都算了進去,頭發都掉了不知道多少,他居然輕飄飄一句看錯了!?
應常懷絲毫不慌,淡淡道:“杜侍郎,急什麼?看錯了不是好事嗎?難不成你還希望我沒看錯?”
杜蘅青的臉白了又青,難看的要命。
“來都來了,一同看趙仵作驗屍吧。”
應常懷撿了塊白布遞給他。
舉止自若,沒有半分歉意。
要說方才他還信應常懷的話,這一刻怎麼也反應過來了。
他!杜蘅青!被個毛頭小子耍花了!
杜蘅青眼睛燒紅了:“應常懷!你簡直膽大妄為!!!”
應常懷道:“我怎麼膽大妄為了?殮房不是杜侍郎自己要來的嗎?”
“如果不是你說玉佩的事,我會來?”
隔著木桌,杜蘅青氣勢洶洶地質問他。
燭火輕晃,將應常懷頎長的影子印在牆壁上,好似他眼眸中含著點笑意,咬著字問:“什麼玉佩?”
“當然是——”
刻著我字的玉佩……
杜蘅青猛地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