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前仰後合,很沒有形象可言,但丁鵬壓根挪不開眼睛。
仿佛是什麼磁鐵似的,牢牢地吸引著他的視線。
這笑聲極富感染力,儘管不明所以,丁鵬自己也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他隻覺得身上的疼痛也隨之消散了。
葉夕顏轉過臉,斂去了沒心沒肺的笑容,她看向了半坐半躺的丁鵬。
他臉上掛了彩,嘴角還沾了塊烏青,衣裳被她跺了一串黑乎乎的臟腳印……
即便被打得如此狼狽,還是不影響他露出一個澄澈天真的笑臉。
心動了一霎。
他生得貌美,美得像一塊晶瑩剔透的花珀,最唯美的辭藻都可堪匹配。
隻不過……
葉夕顏歪頭輕笑,朝他伸出了手。
丁鵬怔愣了一瞬,趕緊握住了她的手,她作勢要拉他起來,他正要借力站起身,她的手卻倏地鬆開了,始料未及之下,整個人狠狠地摔了個倒仰。
“哈哈哈——”
太通透的琥珀,免不了叫人懷疑是不是西貝貨。
她不喜歡西貝貨。
饒是知曉這女子的本性有多頑劣,丁鵬的臉依舊燙得像火燒,雙手局促地輕搓,臉色有點蒼白。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以致於她突然變了臉色。
葉夕顏蹲下來,又上上下下地端詳了他一番,可她這一回的表情……
怎麼說呢?
鄙夷、輕蔑、厭惡……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他張了張嘴,話沒來得及說,就被粗暴地打斷了。
“閉嘴!”她戴好了峨眉刺,冷冷地抵在他胸口,“你和青城派的餘人彥,關係不錯?”
“尚可。”他和餘人彥早就鬨掰了,丁鵬遲疑片刻,不知道該不該直說。
“嘖。”她撇撇嘴,“看來是因為你,青城派弟子才到處找我咯?”
丁鵬蹙眉:“因為我?”
“正如你所說,咱們的見麵真的好巧。”
毋庸置疑,這番話是一種詰問,她懷疑丁鵬出賣了自己的情報,但落在丁鵬的耳朵裡,這隻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坦誠。
丁鵬竭力維持著平和:“我不知情。但餘人彥不知道咱們的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咱們。
一個含混又曖昧的詞語。
將自己歸於她的陣營,這是丁鵬的一點小心機。
迎上她探究的視線,他掩蓋內心的羞赧,言簡意賅道:“如果我要害你,我早就拔劍了。”
她偏過臉,果然瞧見他是佩劍而來的。
是的。
直到現在為止,他的劍一直未曾出過鞘。
雖還心存一絲絲隱憂,葉夕顏還是鬆了口氣,從交手之初,她沒拿過峨眉刺,他沒劍拔出鞘,兩個人隻是拳腳互毆。
似乎都不想傷了彼此的性命。
看來是她看走了眼,眼前這位不是西貝貨,是貨真價實的藍琥珀,表裡如一的美麗和通透。
她笑了起來,隨口打趣:“就憑你那把劍!我看是貓撂黃狗,不是對手!”
本是說了句俏皮話,哪知道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丁鵬默默半晌,頹然道:“你說得對,現在的我還不配……做你的對手……”
“好了!”趕緊打斷他,葉夕顏打了個激靈,她聽不得這種酸倒牙的話。
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給你塗個紅花油。”
小廚房。
方桌上擺了一盞油燈,月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灶膛內還跳動著橘黃色的火光,看起來明亮又溫馨。
“好餓。”
葉夕顏側坐在方桌上,她晃蕩著腿,望眼欲穿地瞧著丁鵬站在灶台邊煮麵。
她能忍住餓,但忍不了一點饞。
因為她肚子裡的饞蟲比較賤,越吃不到嘴裡的,它越是瘋狂地惦記,比如說:大半夜想吃湯麵什麼的。
老實說,使喚一個掛彩的美男子煮麵,好像顯得她這個女人沒有什麼同情心。
但是她本來就沒有同情心,就不存在這種道德上的愧疚感了。
丁鵬墊著濕抹布,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麵:“麵來了——”
“哇,好香!”葉夕顏跳下桌子,殷勤地想接過碗來,卻被碗沿燙得一激靈,隻好屁顛屁顛地尾隨著丁鵬,坐到了桌邊。
麵前是一大碗看起來很家常的清湯細麵,沒有額外加什麼配菜,細碎的蔥花粒子漂在湯水裡,爽滑的麵條上還放了倆溏心的水臥荷包蛋,隻是聞一聞,就叫人食指大動。
“嘗嘗。”丁鵬舀了一小勺湯,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嘴邊。
輕輕吹了吹,淺啜了一小口,葉夕顏就愣住了,麵湯的滋味又鮮美又溫暖,眼睛突然有一種酸澀感。
穿越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溫暖的麵。
丁鵬一臉期待:“怎麼樣?”
她強撐著笑了笑,衝他豎了個大拇指,趕緊掄起筷子,大口地嗦起了麵。
她從不挑食,但喜歡湯麵遠勝過拌麵,也喜歡原湯化原食,嗦完了一碗麵,她又端起碗把湯水全灌進了肚子裡。
嗐,丁鵬的廚藝還真絕了!
沒見他吊什麼鮮嫩湯底,但是湯麵的滋味特彆好。
“有那麼好吃麼?”丁鵬坐在她對麵,淺笑著輕聲問了句。
葉夕顏一臉滿足:“好吃,特彆好吃!”
看到她吃得香,丁鵬說不出的高興,又把自己的這一碗推到她麵前。
“鍋裡還有呢,慢點吃。”
吃得熱火朝天,倏地瞥見了一道直勾勾的目光,遲疑了片刻,她夾了一筷子麵,笑眯眯地送到了他的嘴邊。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逗一逗他。
葉夕顏是個俗人中的俗人,她不僅饞美食,她還饞美人,尤其饞人美心善的美人。
譬如說,眼前這個愣頭青……
他的皮相是頂尖的,單憑他這張漂亮而沒有脂粉氣的美貌,和楚留香、李尋歡那些聲名遠播的美男子放在一起,都不遑多讓。
而且他還勝在年輕,老男人保養得再好,都沒有這種由內而外的朝氣和靈氣。
瞧他那雙年輕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像個青澀的小狗崽。
如果要她來排江湖美男榜,她就把丁鵬排在第一位。
管他什麼七上八下的江湖貴公子,更不要扯亂七八糟的氣韻通透。
所謂的氣韻通透,在她眼裡不過是老男人被油潤透了。
就像一盤菠蘿咕咾肉,糖醋汁是靈魂,菠蘿丁是情調,如果前兩者不可兼得,那麼任憑炸肉碼得再足,都不是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