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道耀眼的寒光掠過,晃得碧蛇郎君睜不開眼睛,數枚明晃晃的毒針,裹挾著呼嘯的破空之聲,迎麵而來。
碧蛇郎君攻勢急刹,他疑心銀針淬毒,便以臂上花蛇為鞭,扭身甩打著銀針。
窸窸窣窣地一通作響,密密麻麻的銀針,已將花蛇紮成馬蜂窩。
紫衫女子左手掣傘,淩空蹬步,恰似一朵清幽綻放的牽牛花,翩然而至。
碧蛇郎君痛心疾首,他精心豢養的毒蛇之王,就輕易地折毀在她的手裡。
“嗖——”他袍袖一展,十數條花花綠綠的毒蛇,作為對銀針的回敬,朝著她的要害擲去。
傘骨是攢成的,玉指微撚,削得鋒利的竹片,疾旋間,已化作死神之鐮。毒蛇飛濺的血花,幽幽地綻放於傘麵,宛如斑斕的胡旋舞裙。
“夕顏……”勉強撐起身子,虛弱地看了她一眼,丁鵬徑自暈了過去。
碧蛇郎君餘驚未消,打量了她半晌,驀地做了個長揖:“夕顏姑娘,屬下碧蛇郎君。”
葉夕顏不為所動。
目光落在了奄奄一息的丁鵬身上。
他狼狽極了,比她見過的每一次都要狼狽。
嘴唇泛著青黑,右臂的袖管子被血染紅了,身上還有不少掌風刮過的傷痕。此刻,他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氣息也很微弱。
意識到他可能馬上就要死了,葉夕顏呼吸一滯,喉嚨像堵了個鉛塊,難受得要命。
怎麼會這樣?
她通宵做了一把傘劍,第一時間就跑來找丁鵬,興衝衝地想分享自己的成果。
他是自己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察覺了她的怪脾氣,卻沒有放棄她的唯一一個朋友。
可是,她連唯一一個朋友都保不住了。
害死他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耍蛇的醜八怪!
葉夕顏抬起眼,一金一藍的妖異鴛鴦眼,冷冷地盯著碧蛇郎君,握著傘柄的手,攥得咯吱咯吱響。
隻此一眼,碧蛇郎君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夕顏姑娘,這不是老夫的本意,是……”
他心生膽寒,想找補兩句,葉夕顏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啊——”淒厲的慘嚎響徹雲霄,溫熱的血迸射如注,濺到她的臉頰上。
葉夕顏執傘而立,睃著哀嚎滾地的碧蛇郎君,臉上的表情很冷漠。碧蛇郎君的雙臂被齊齊斬斷,瀝瀝啦啦,血流滿地。
凶器正是她手中的竹傘。
不等他爬起身逃走,葉夕顏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然後輕扣機簧,收縮自如的傘尖,倏地彈出一小截染血的寒光。
碧蛇郎君倒在血泊之中,渾身痛得抽搐,淒慘得猶如人彘,聽到她款款的腳步聲,碧蛇郎君不寒而栗,透過她美豔的皮囊,仿佛看到了猙獰的妖鬼,嬉笑衝自己露出了獠牙,一步一步逼近恐懼的活牲。
小世子說,她是日月神教的信譽壓艙石,從不恃強淩弱,更不會禍及無辜,隻要說清了來意,她絕不會為難自己。
但小世子可沒告訴過自己,葉夕顏武功高強,身法妙絕,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啊!
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小世子授意的!
小世子叫自己殺了丁鵬,再向夕顏姑娘傳一句話。
怪他一時疏忽,錯在丁鵬身上耗費了太多的口舌,終究是埋下了隱患。
此刻,她根本不聽自己的解釋,一門心思想要殺了自己!
他瑟瑟發抖,勉力支撐起殘缺的軀體,蹬著腿往後縮。他背抵牆壁,殘缺的臂膀溢出大灘鮮血,早已退無可退。
他想活,不想死。
碧蛇郎君失血過多,一邊冷得牙齒格格打戰,一邊偷眼打量她,小世子還要他傳一句話,原話隻有五個字:“好奇害死貓。”
這句話定是涉及了重要秘密,不如拿來和她談判,保住自己的小命!
葉夕慢悠悠地止了步,高高地揚起了傘劍!
碧蛇郎君終於豁出去了,他顧不得傷口崩裂的痛楚,撐起身子歇斯底裡地大喊:“好奇害死貓!”
她動作一頓,猛地看向了他:“誰叫你傳的話?”
碧蛇郎君狂喜,這句話果然有奇效,他趁機給自己求情,澀聲道:“求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條小命。除非您肯放我一條生路,否則,休想知道這句話是……呃!”
傘尖的熠熠寒光,驟然沒入碧蛇郎君的左胸,鮮血狂飆!
碧蛇郎君始料未及,他目眥儘裂,嘴裡溢出濃稠的黑血。
“不想說,就不必說了!”葉夕顏不假辭色,冷漠道:“我沒有資格饒恕你,你到地府去求閻王吧!”
說罷,她旋轉傘柄,寒鋒貫穿他的胸膛,絞碎他的臟器,發出牙酸的嘎吱聲。
他怨毒地瞪著少女,聲嘶力竭道:“人……你彆想……知道……”
話音落下,碧蛇郎君頭顱一垂,便魂歸西天。
葉夕顏靜默佇立,眼淚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來。
死了一個碧蛇郎君,丁鵬也救不回來了。
將傘尖輕巧地撤了出來,屍身仆倒在地,堵著紅木塞的小瓷瓶,骨碌碌地滾到她腳邊。
她俯身將它撿起,辨認著小瓷瓶的黃簽,它以蠅頭小楷,細心地標注著“解毒”二字。
“是解藥!”她驚喜地蹦起身,一點都不敢耽誤,趕緊折回丁鵬的身邊。
小心翼翼地托起丁鵬的頭顱,將蓼藍的藥丸塞入他的嘴裡,丁鵬喉頭滾動,勉強將解藥咽入肚腹,情形卻不容樂觀。
他隻覺得臟腑如刀割斧斫,愴然地噴出一團烏黑的血霧。
“怎麼回事,這不是解藥麼!”葉夕顏慌了神,擦掉他下巴糊上的鮮血,但他的血吐得好厲害,無助地摟緊了他,她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突然,房間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一道清脆的女聲從門外傳來:“無缺公子,哭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還有人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