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湖魔宮。
這是一處天然形成的鐘乳石溶洞,溶洞裡當然是有水的,裡麵生長著許多茂盛的喜陰植物。
行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能瞧見一尊栩栩如生的鐘乳石像,在這種聖潔籠罩之下,整個溶洞就顯得更小了。
一個形貌醜陋的青衣侏儒,站在這尊冰清玉潔的神像前,轉動著神像腳下的機關。
神像開口說話了,語聲空靈飄渺:“信徒,你來這裡做什麼?”
侏儒恭謹道:“稟告宮主,鑄劍和開刃的材料,屬下已經找齊全了……”
他側過身子,身後顯露出九名少女,她們個個都是破舊衣衫,大多是從村落中拐帶而來的。
雙手被麻繩捆在了一起,臉上掛著驚惶的淚珠,像被串在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哦?”神像清淡的聲音中出現了一絲波動,“進殿來吧。”
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神像挪動,青衣侏儒一扯繩子,險些將人扯了個踉蹌,硬生生地拽著這些少女閃身而入。
神像後是一片寬闊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座烈火熊熊的鑄劍爐,散發出一股熏人欲嘔的焦臭。
數十名老態龍鐘的青衣人,盤膝坐在鑄劍爐的下方,口中念念有詞:“①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迦多夜……”
“往生咒?”葉夕顏混在這群女孩子中,心中隱隱感到不太對勁。
九名妙齡少女,往生咒,熏人欲嘔的焦臭味道……
她渾身一震,產生了一個荒誕而惡毒的聯想:“他們該不會是想拿活人來祭劍吧?”
鑄劍爐的大後方是一個偌大的蓮花高台,一位姿態雍容的蒙麵美人,安靜地端坐在蓮花台上。
青衣侏儒在高台之下單膝跪地:“拜見天美宮主!”
原來這蒙麵美人就是天美宮主。
她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俯瞰著他和身後的九名少女,冷冷道:“歸位吧,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
青衣侏儒稍作遲疑:“宮主容稟,據探子傳報,黑木崖要奪取綠玉魔杖,日月神教的使者已抵達崆峒派。”
“屬下實在憂心,崆峒派若是……”
天美宮主淡淡道:“不必掛心。為了維護中原武林和謝曉峰,日月神教就是殺穿了崆峒派,崆峒派也隻會將本座的下落帶進墳墓裡。”
“是!”青衣侏儒躬身行禮,退到了一旁的誦經隊列中。
寬闊的空地之中,隻留下了這一群驚恐失措的農家少女,她們簇擁到了一起,把高挑的葉夕顏擠到了最中間。
葉夕顏:“……”
拜托!
她個子本來就高,偏偏還擠到了人群的最中間,像是故意在搶風頭似的……
果然,天美宮主抬起眼睛,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半晌,才懶懶地看向了其他少女。
慢悠悠道:“即刻起,你們就是瑤湖魔宮的仙子了。”
“仙子?”眾農家少女麵麵相覷,心中又吃驚又好笑。
懶得和一群農家少女費口舌,天美宮主圖窮匕見:“本宮正在鑄一把曠世神劍,神劍需要仙氣加持,仙子之氣最為精純,哪位仙子願意自投鑄劍爐,為本宮分憂呐?”
葉夕顏驚得合不攏嘴。
這個天美宮主可真是個活閻王!
上一個跳鑄劍爐的,還是傳說中的乾將莫邪。
為什麼要用活人?
明明雞鴨鵝豬都是一樣的效果!
“神劍鑄成之日,便是垂名青史之時,靈魂與神劍共存於天地之間。凡胎俗骨,又哪裡比得上仙魂不朽呢?”
眾農家少女瑟瑟發抖,個個駭得臉色慘白,鑄劍爐裡的熊熊烈火一目了然,把一個活人丟進去,那得是多麼的痛苦!
她們摟抱在一起,沒有一個願意跳鑄劍爐的,暗自祈求著老天爺顯靈,救她們於危難。
天美宮主冷冷道:“貪生畏死之輩,怎麼配擔仙子之名?來人,幫她們——”
“且慢!”一個身量高挑的異瞳少女,揚聲打斷了天美宮主的話。
她雙手一掙,捆縛著眾人雙手的麻繩,就被輕而易舉地扯了個粉碎。
天美宮主眯起了眼睛:“怎麼,你想跳鑄劍爐?”
異瞳少女麵露困惑:“敢問宮主,神劍鑄成之時,便能垂名青史,此言當真嗎?”
“自然不會有假。”天美宮主蠱惑一笑。
異瞳少女笑得人畜無害,語聲輕盈:“那你怎麼不跳呢?”
“大膽!”天美宮主陰沉著臉,瑤湖魔宮的神聽不得丁點逆言,“竟敢對本宮語出不敬!”
在瑤湖魔宮之中,神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無論是誰都必須恪守敬神的禮儀,瀆神是不可饒恕的僭越之舉。
盤坐在地的青衣侏儒們不念經了,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個個手持刀劍,陰冷地盯著異瞳少女。
但眼前的異瞳少女並未露出恐懼的神情,反倒撫鬢輕笑了起來,回複了四個字:“裝神弄鬼!”
話音落下,她的人已瞬間掠出,身影在幾列青衣侏儒當中如疾電般穿梭。
葉夕顏轉動手腕,雙手戴著一副鎏金鏤空寸長的開鋒指刃,形似指虎和護指套的結合體。
身形所過之處,便會“噗通”倒下數名青衣侏儒,每個人的頸動脈處都被割了一道細而深的血線。
農家少女們趁機掙脫了繩索,生死關頭,壓根尖叫不出來,急赤白臉地四處躲藏。
等葉夕顏掠到天美宮主身前時,雙手戴的指刃浸透了鮮血,不容天美宮主說話,抬手平穩地揮出一爪,直撲向她的麵門。
險險地避開了葉夕顏的指刃,但天美宮主蒙麵的麵紗,卻被洶湧澎湃的氣浪轟碎,暴露一張見者膽寒的麵容。
②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這是曾經所有人初見天美宮主時都會發出的評價。
人人都說慕容秋荻是武林第一美人,可天美宮主的容貌絕不遜色於她,謝曉峰的眼光並不會差到哪裡去。
隻不過,那都是曾經的事情了。
現在,這是一張極其恐怖的麵容,她的臉頰上淨是一道道皮肉翻卷的黑疤,唯一能看的隻有那雙美麗的眼睛了。
葉夕顏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麵紗之下的容貌是這樣的。
“你該死!”突逢此等變故,天美宮主眼中凶光爆射,如果眼光能化成刀劍,那葉夕顏一定會被千刀萬剮。
“該死的是你!”
葉夕顏五指成爪,指刃朝著天美宮主的喉嚨抓去。
清楚自己這一抓蘊藏的威力,葉夕顏已經預見了血濺三尺的場麵。
但預料中的畫麵並未出現。
指刃泛著幽冷的寒光,她的手腕被天美宮主鉗住了。
天美宮主冷笑:“就憑你?”
她胳膊一掄,鉗著葉夕顏的腕子,回手一推,妄圖把她推下高台。
哪成想,葉夕顏像個石頭墩子似的,連晃都不晃一下。
她似乎不耐煩了:“這話換我跟你說,就憑你?”
說完,葉夕顏飛起一腳,不偏不倚地踹中了天美宮主的胸腹,將她活活地踹飛了兩丈,摔到了高台之下。
打架還傻坐在蓮花台上,他喵的裝什麼釋迦牟尼?
天美宮主的胸口,硬生生地挨了一腳,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頭小野豬給撞了一下。
她喉頭一甜,就噴出一口血來,還沒等她緩過神來,葉夕顏的高劈腿已經兜頭招呼過來。
麵對葉夕顏的猛烈進攻,天美宮主隻有在地上翻滾的份兒,她還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但是葉夕顏一腳接一腳,把她當成下水溝裡的耗子踩來踩去。
躲過了一記掃踢,天美宮主一咬牙,爬起身就想逃走。
可惜葉夕顏的身形極快,她一記掃踢已近在咫尺,重重地將人砸到了地上。
天美宮主喪失了反抗的能力,摔得幾乎要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