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筆單子結束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許禮商神色一凜,緩緩垂下眼眸。
他小聲問:“是因為我騙你了嗎?”
薑應晚想說是,但事實是:“不是。”
許禮商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站得筆直,雙手垂落在身側,出口的嗓音很低,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
“路癡不是假的,第一次過來是真的迷路了,但你帶我走了幾次,我就記住了。”
“我讓阮小姐幫我盯著點牡丹圖的進度,等你做完的時候再第一時間趕過來。”
“花是昨天晚上路過時看到,覺得你會喜歡,就順手買了。”
薑應晚一一聽過去,跟自己猜的沒差。
她點了點頭,又問:“你跟我外婆是怎麼回事?”
“是外婆先加的我,我覺得老人家挺可愛的,還——”許禮商說到一半忽然停下。
薑應晚斜睨過來:“還什麼。”
青年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還是你的外婆,說不定以後咱們是一家人,就想著先搞好關係……”
“想得還挺長遠啊”薑應晚無情嘲笑,“誰跟你是一家人?以前撩過的姑娘不少吧,海王?”
“我不是!”許禮商激動得整張臉都紅了,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狗,“我沒談過女朋友,一個都沒!”
薑應晚“哦”了一聲,也沒說信不信,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行,我知道了。下回追姑娘記得誠懇一點,沒人喜歡騙子。”
許禮商安靜地站著讓她摸,害怕她夠不著,還特地把頭稍稍低下去一點。
等她把話說完,他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拒絕了。
薑應晚沒給他再多說的機會,抬手指向一條岔路的儘頭,說:“那邊都是早餐店,有家蟹黃包挺好吃的,可以去嘗嘗。”
說完,她直接揮手告彆。
她晃晃悠悠回到店裡,打算圍觀一會外婆刺繡。
緙絲機上織的都是反麵,但私印印出來的隻會是正麵圖,所以外婆也在紙上印了個字出來,再通過繡花針定點,直接在反麵開是繡。
像外婆這樣的老手藝人,繡花不需要太多底圖原樣,直接上手就能摸出個大致來。
薑應晚在一旁看得眼熱。
等她什麼時候達到這種水平,那她就原地飛升了。
也是無意中抬了個頭,她忽然發現旁邊的木窗外站了個人。
熟悉的粉色T恤,是許禮商。
外婆這邊很快搞定,抬眼時發現她在走神,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當即展顏一笑說:“小商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怎麼站在外麵看啊。”
薑應晚:“……”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進來,跟她站在一處。
外婆把牡丹圖從緙絲機上取下來。薑應晚要伸手去幫忙,卻被外婆攔下。
“行了,旁邊歇著,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熬了好幾個夜才把圖趕完的。”
薑應晚摸了摸鼻尖,默默退開。
“姐姐……”她聽見許禮商喊她。
轉頭看過去時,青年眼底有幾分她沒看懂的神色。
“什麼事?”
“姐姐,那是什麼字?”青年伸手指著牡丹圖底下的私印。
“‘紅袖織綾’。”薑應晚說。
“工作室的名字就是出自這裡吧?”
“對。”
“不是說私印嗎,為什麼要繡工作室的名字?”
薑應晚覺得他問題有點多,但還是解釋了一句:“你可以把‘紅袖織綾’理解為我外婆的圈名。”
許禮商了然:“懂了,所以這間工作室其實是外婆私人的。”
說話間,外婆那邊已經完工了。現在就隻差最後一步,裝裱。
裝裱也不費事,剛過九點半,完整的收藏品就到了許禮商手裡。
看著圖上自己緙出來的那一部分,薑應晚的心底生出一種自豪感來,她隨口問:“你準備怎麼把圖帶回去?”
“家裡有車來接。”許禮商說。
薑應晚“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護著點圖,這東西十幾萬呢。”
“那肯定,這畢竟是姐姐的心血。”
薑應晚臉色微變:“……”
她就不該多嘴。
許禮商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隻是順嘴一說,但這也是事實。
“行了,走你的吧。”薑應晚催促道,把人送到門口,轉身就要回去。
然而就在此時,她手機卻忽然響了。
“什麼事?”她把電話接通,“你要過來?行吧,我半小時到。打車能有多快?”
收起手機,薑應晚無意中一個回頭,卻發現許禮商還在原地站著。
兩人對視幾秒。
薑應晚遲疑著問:“還有事?”
“你要去哪?”許禮商問。
“高鐵站。”
“我送你過去吧。”
薑應晚擺擺手說:“不用麻煩,我去接人的,趕時間。”
“車已經到了。”說著,許禮商拿起手機來聽了一會兒,又說:“停在南出口。”
沒等薑應晚再次拒絕,許禮商又說:“姐姐,打車總要時間,還是我送你比較快,你就當坐了輛順風車。”
薑應晚看了他幾秒,鬆口道:“行,等會兒我查一下價格,多少錢轉給你。”
許禮商想說不用,但他知道薑應晚一定會這麼做,隻好點頭答應。
-
高鐵站距離這邊有點遠。
車子行駛了二十分鐘,三分之一是司機在問話,三分之一是許禮商在答話。
看得出他們關係不錯,也看得出許禮商這人是真的很健談。
但薑應晚覺得渾身不自在。
作為一個外人她不該聽,可聲音就這麼直接往她耳朵裡鑽。
她隻能看向窗外,試圖轉移注意力。
好在最後的幾分鐘是安靜的,薑應晚悄悄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等到了地方,薑應晚跟許禮商告彆,邊往出站口走邊打起了電話。
車內,司機見薑應晚走遠,便鬆了刹車準備離開。
車子才剛動了半米,後座的許禮商忽然喊停:“等等周叔。”
周叔朝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見他一直扭頭看著車窗外,會心一笑:“剛才人在,我不好意思問,這是……女朋友?”
“不是。”
周叔懂了:“追著呢。”
他鼓勵道:“加油,叔看好你。”
許禮商笑了一下:“謝謝叔。”
下一刻,青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沒等周叔反應,人又開門竄了出去。
周叔:“?”
他往副駕駛那邊靠了靠,才得以看清窗外的景象——
許禮商下了車就直奔薑應晚而去。
而在前方不遠處,一個男生攬著薑應晚的肩,兩人正有說有笑。
周叔又懂了,這是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