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壓抑的天上突然下起來雨,豆大的水珠無情地砸落下來,敲在大地上劈啪作響。
雨水落到皮膚上,同樣砸得人生疼。被雨幕隔絕的世界下,就連遠處的喧囂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靳書意輕輕在小孩兒脆弱薄削的後背上拍著,語氣安撫:“沒事了,沒事的……”
肩頭的疼痛感漸漸淡了下去,麻木的疼痛下仿佛有什麼熱流也一並砸在了肩膀上。靳書意知道蘇煦是哭了,但他並沒有戳穿,隻是這麼靜靜陪伴著對方。
哭出來也好。
起碼現在還有他陪著。
將來蘇煦的人生還有很長一段路,那更為艱難的日子裡,恐怕連這最後一點陪伴都沒有了。
“沒事的,不會有其他人聽見的。”雨聲越來越大,那些衝進彆墅裡搶砸的人因為心虛,有不少都冒著雨跑了出來,帶著搶來的東西飛快地消失在了雨幕裡。
圍牆外被花圈一類的物品遮擋,倒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角落裡,有一個被命運壓垮脊背的少年,正失聲痛哭著。
都說人在委屈的時候,最是聽不得安慰。靳書意這麼一哄,蘇煦就再也壓抑不住,抱著他放聲哭了起來。
再沒有平日裡冷靜堅強的模樣,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隻有哭泣這一種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恐懼和不安。
靳書意聽到那聲嘶力竭的哭聲,心裡麵很是複雜。
他的良心實在不允許他繼續這麼作壁上觀下去,他想要幫幫蘇煦。
即使原著裡寫著,蘇煦會在未來過得很好,那些曾經的苦難也被簡單的幾句描寫一筆帶過。
可這是一個人的人生,那十年的經曆是得蘇煦自己一個人,一分一秒熬過去的,並不是像書裡那樣一筆帶過,苦難就能轉眼變成過去式。
靳書意陪著蘇煦在雨裡待了很久,也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倒是蘇煦哭夠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垂著頭,不敢從他懷裡出來。
靳書意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點,他是成年人,自然要主動打破僵局。
“你還好嗎?”靳書意問。
懷裡瘦瘦小小的小家夥點了點頭,哭啞了的嗓音悶聲悶氣地說:“謝謝。”
“沒事。”靳書意往後退了退,將地上的傘撿起來,撐開,又把口袋裡稍微有點打濕的紙巾拿出來,遞給了蘇煦。
他這麼撐著傘,等著蘇煦整理好自己。蘇煦卻窘迫地簡單將自己的臉擦乾淨,然後問他要不要也擦一下。
“對不起,害你也一起淋雨。”蘇煦實在是不太適應虧欠彆人,說話的時候臉都憋得通紅,才把話給說出來。
靳書意總算是悟了,原來之前他借筆記給蘇煦,這小子臉紅,純粹是因為不會對待他人的好意。
這麼乖一小孩兒,那狗作者是怎麼舍得對他這麼殘忍的。
“我沒事,你身體弱,先把身上的水擦一擦,這邊雨大,我們換個地方把衣服換了吧。”靳書意說著,就把手機拿了出來,嫻熟地加了很高的價格,叫來了一輛滴滴。
以前當社畜的時候打車都打拚車,現在有錢了,打滴滴都直接大筆加價,原本因為下雨、這裡還地處郊區,等候時間都排到半個小時了,靳書意剛剛加價,不到幾秒就有司機接單。
果然有錢能使磨推鬼。
靳書意把目的地定到了學校,打算上車考慮好之後再改地方。他們兩個是未成年,沒辦法去開酒店。靳書意也沒辦法把蘇煦帶回家。
他父親本來就不許他和蘇煦打交道,即使是現在臨時去租個房下來,立馬搬進去也得好一會兒時間。
要不然乾脆去宿舍好了,到時候給宿管阿姨塞點錢,他們倆這麼可憐,阿姨應該會放他們進去。
靳書意隨口問道:“你現在住哪裡?”
蘇煦放暑假之後並沒有申請留校,所以靳書意猜他應該是在外麵有住處。蘇煦今天出現在這裡,或許是因為他偷偷回來彆墅住了。
但蘇煦卻回答他:“我在……這旁邊不遠,借住在了一個婆婆家裡。”蘇煦老老實實回答,“我可以直接回那裡去。”
靳書意點頭,將手機遞給蘇煦,讓蘇煦把目的地改好。
十多分鐘之後,滴滴就到了。靳書意又給司機加了一筆打賞,對方看他們兩個小孩兒身上濕漉漉的,也沒不準他們上車,還給靳書意遞了條毛巾。
“乾淨的毛巾就這一條了,你們先湊合著擦一下。這邊過去二十分鐘就到了。”司機收了錢,倒是特彆大方,還給了他們一人一瓶礦泉水。
靳書意和蘇煦上車之後,司機還把空調溫度給調高了,甚至沒有多問他們兩個為什麼在這裡。
靳書意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名牌,出手加錢又大方,那司機除了熱情了點以外,並沒有多問什麼隱私的話題。
蘇煦給的地址已經連城中村都算不上了,幾乎是這個城市邊緣一個很偏僻的小地方,這邊連高樓都沒建起來,全是幾十年前修的小樓房,鄰居家打開窗戶都能把隔壁住戶陽台上養的小蔥給薅走。
本來今天天氣就不好,這地方外表看上去還破破爛爛的,牆壁上張滿了青苔和白霜不說,就連地上都見不到幾塊完整的磚,連世界都因此變得灰暗起來。
“謝謝你班長,我自己上去就行,你回去吧。”蘇煦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環境很差,根本沒有邀請蘇煦下車的想法,隻是道了謝,順帶堵住了司機探究的目光。
靳書意揚了下下巴:“下車,我衣服都濕透了,去你家換一下。”
靳書意這話說得非常隨和,語氣裡並聽不出勉強,並且也給出了足夠的理由,讓人實在沒辦法拒絕。
二人下車之後,靳書意就隨著蘇煦在那傘撐開都會刮到牆壁的小巷子裡鑽了幾個彎,最後在一處非常偏僻的地方上了樓。
這個點是上班時間,附近都見不到幾個人。不過看這樣的環境,居住在這附近的人估計也不算特彆多。
蘇煦在這裡並沒有正兒八經的房間,畢竟這個地方算是以前很舊的那種職工宿舍,一間屋子就是一整個房間了,就連灶台和廁所都是公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