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心不在焉地坐在副駕駛座,為了忍住想要去撓手臂和頸間的瘙癢,隻能死死地咬住嘴唇,試圖用疼痛轉移神經的注意力。
駱酩之通過車內的前視鏡觀察到了程阮的表情,踩深了腳下的油門。
“快到了。”駱酩之忽然於寂靜中說道。
程阮眼眶裡泛起了生理性的淚水,聽到駱酩之的話,他側過臉看著駱酩之,點頭道:“好。”
駱酩之不再多言,一路行車,終於到了衛生站。
此時正是木遙鎮最冷的時候,雖然穿著長袖T恤,但還是架不過山風習習,程阮抱緊手臂,和駱酩之走進了眼前亮著燈火的衛生站。
出乎意料的是,衛生站裡的基礎設施還算齊全,環境也比想象中的乾淨,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醫生正在伏案疾書,手邊是一摞厚厚的醫書。
察覺有人來,他轉身站起,率先看到了戴著口罩的程阮。
“過敏?”老醫生敏銳地發現了程阮的異樣,卻像是在詢問駱酩之。
駱酩之“嗯”了一聲,程阮點頭補充:“似乎是對中藥過敏了。”
老醫生心下有了判斷,檢查了程阮手臂和脖頸的紅疹,拿出醫藥箱給他做了處理,又抓了幾服中藥,洋洋灑灑地寫下醫囑交給程阮。
程阮微怔:“醫生,我好像……中藥過敏。”
老醫生透過厚眼鏡瞄他一眼:“心病。”
程阮滯了一下,接過中藥,拿出手機準備結賬:“這麼晚還打擾,一共多少錢?”
老醫生笑了一下,說道:“酩之帶你來,就免了吧。”
“你們認識?”程阮意外地看向駱酩之,後者依然一臉平靜。
老醫生道:“也算有緣,去吧。”
程阮跟老醫生道了謝,一頭霧水地走出來,跟駱酩之並肩走到車前。
程阮好奇地問:“你之前就認識這位老醫生嗎?”
駱酩之沉靜道:“他曾經搶救過我的父母。”
程阮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低聲說了聲“對不起”。
“無礙。”駱酩之看了眼環著手臂避風的程阮,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早點回去休息吧。”
·
程阮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時身上的紅疹果然已經消了不少,對著鏡子檢查完畢,門鈴響起,程阮走過去打開門,本以為是路齡,沒想到竟是酒店的服務員。
服務員端著中藥進來,關切地問:“這是駱先生讓我們熬的中藥,程先生現在感覺怎麼樣?”
程阮盯著杯盞中的中藥,一股熟悉又刺鼻的味道傳來,忍不住乾嘔幾聲,衝進了衛生間。
幾分鐘後,程阮臉色蒼白地從衛生間出來,對服務員搖頭:“藥放這兒吧,我待會兒喝。”
服務員欲言又止,隨後還是聽從程阮把中藥放到了桌上。不久,門口的鈴聲再度響起。
路齡剛走進來就聞到了一股中藥味,她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本想立刻叫人將中藥處理掉,卻聽程阮說:“沒關係。”
路齡欲言又止,隻好切入正題道:“程先生,那天的老太太姓黃,是孫亦良先生的妻子。”
程阮眉頭一挑:“見到孫老師了?”
路齡點頭:“隨意聊了幾句,似乎沒有再拾起手藝的意思。”
程阮走到露台,做了口深呼吸:“那就從長計議。”
路齡跟著走到露台,繼續說道:“那家衛生站的醫生原來是津城一院的副院長,但在駱先生的父母去世後,不久便辭去職務到木遙鎮開了這家衛生站。”
程阮不禁疑惑:“為什麼?”
路齡遲疑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駱先生父母生前對木遙鎮的開發一直很上心,據查是涉及到當年鎮中心地皮使用權的競爭,才突發出車禍意外去世。”
程阮恍然:“難怪駱酩之上位沒多久就拿下了地皮的使用權。”
路齡道:“駱先生拿下地皮使用權前夕,木遙鎮項目的前開發商老總被匿名檢舉受查,一行人入獄至今已經十年。”
程阮摸著下巴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路齡走後,程阮盯著眼前的中藥,視線觸及無名指上的戒指,猶豫片刻,在倒掉和喝掉之間,選擇捏著鼻子一飲而儘。
喝完中藥,程阮趕緊去漱了幾次口,這才感覺口中不那麼苦澀。他拉開袖子,竟然沒再像往常那般再過敏。
程阮咬了咬嘴唇,斂住情緒準備出門。
“程先生!”夜間值班的前台見到他激動地站起身,“您好一點了嗎?”
程阮說:“謝謝,好多了。”
前台說:“那太好了,程先生真的好溫柔,脾氣一點也不像傳聞說的那樣……”
程阮被前台的自說自話困惑到:“啊?”
前台搖搖頭,笑著說:“沒什麼!程先生沒事就好,這是駱先生讓我們準備的巧克力,他說您可能需要。”
前台將一盒巧克力放到程阮麵前,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程阮果斷拒絕:“不用了,我不需要。”
前台勸說道:“也是駱先生的一番好意,中藥那麼苦,您就收下吧。”
程阮想了想,接過巧克力:“好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