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鶴山莊內,殷無寂盯著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他冷哼了一聲:“不服?”
那被問到的黑衣男人仍舊低著頭,他急急回道:“屬下不敢。”
聽了這話,殷無寂隻覺得好笑,口裡說著不敢的人,卻能在深夜一言不發地跪到他的麵前。
要是他不管的話,這人一定會一直跪在這裡,直到跪死為止。
跪死?
難免便宜了他。
殷無寂的靴子踩上影十二的肩頭,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影十二的肩膀偏了偏,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一聲不吭地托著殷無寂。
殷無寂的功夫在影十二之上,被這樣壓迫著肯定不好受,汗順著影十二的臉龐沒入衣襟裡,殷無寂輕嗤道:“廢物。”
影十二的身形晃了晃,他抿了抿唇道:“是,屬下是廢物。”
這話引得殷無寂更加過分,他徑直用靴子抬起影十二的下巴,果不其然,他就在他這本該寫滿忠誠的影衛眼裡,看見了些彆的東西。
一閃而逝,影衛藏得很好,可還是被他發現了。
放過了影十二,殷無寂接過旁邊人遞上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既然是廢物,本莊主把你調離山莊,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入夜之後,剛剛執行完一次刺殺任務的影十二回到山莊,身上的血都來不及清洗,影一大人就告訴他,主子預備將他調離山莊,去青州。
去什麼地方其實沒關係,主子隻是不想再見到他而已。
於是他清理乾淨,深夜來此,做最後一次掙紮。
現下看來,掙紮似乎是沒用的,影十二的眼睛黯淡無光,自從主子發覺他的心意之後,就注定了主子會將他趕出山莊。
如今隻是到青州,而不是永生永世逐出山莊,他還是主子的影衛,主子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想明白的影十二頭重重磕到地上,他神思恍然道:“謝主子。”
說完,他抬起頭,眼裡毫不掩飾的熱切讓人厭惡,殷無寂冷冷道:“再敢這樣看著本莊主,本莊主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殷無寂繼續嘲諷:“一個眼盲的影衛,即使是青州,也不會要。”
影十二慌亂低下頭,他麵色蒼白道:“主子,屬下知道了。”
“滾吧。”
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麵前了。
影十二沒動,他道:“主子,後半夜是屬下值守,屬下可否……”
殷無寂沒說話,影十二這點奢望在寂靜中被翻來覆去地碾壓,主子讓他看見了自己醜陋的心。
他一低再低,頭接觸到地麵,不動了。
他心裡還是有點微末的念想,哪怕是這樣的苦熬,隻要主子最後點頭,就沒什麼值得掛懷的。
鋒利的刀卑微到這個地步,殷無寂隻想讓麵前的影衛滾,但偏生他伏下去,露出來截白皙的頸子。
已經過去四個月了,可殷無寂還記得,這截白皙的脖頸,曾經留下了怎樣旖旎的痕跡。
始作俑者是他。
無論是眼底這個影衛主動貼上來的也好,還是他強製將人抓過來的也好,他和這個影衛都有了不可言說的關係。
仁慈一閃而逝,殷無寂有點煩躁,他的手指在桌麵扣了一聲,“好。”
影十二欣喜地抬起頭,對上的是主子沾染殺意的目光,殷無寂無情道:“明日一早,你就前往青州。”
那點欣喜消失得無影無蹤,影十二頂著那張蒼白的臉道:“是。”
影十二要走的時候,餘光瞥見殷無寂還在拿著那張手帕擦著自己的手,就仿佛有什麼東西,永遠也擦不乾淨一樣。
主子的手沒碰過他。
他來之前洗乾淨了,也不臟。
看向重新在他麵前跪下來的影衛,殷無寂皺了皺眉,他不耐地問:“什麼?”
影十二目光灼灼盯著殷無寂手中的手帕,雙臂恭敬地伸出去,他道:“主子,屬下為你擦靴。”
方才那隻靴子踩過他的肩頭,才是名副其實地臟了。
他會為主子處理好的,不讓主子感到一絲一毫的為難。
微末的煩躁擴大,殷無寂的手扼住影衛的脖子,威壓到了極致,他以為這個不識抬舉的影衛總會知難而退。
但影十二得寸進尺地將自己的脖子往殷無寂的麵前送了送,麵上一派柔順,絲毫不見要死的恐慌。
殷無寂看穿了影衛的心思,死在他手上……是死得其所。
蠢貨。
身為影衛,卻主動將命脈交到彆人的手裡,這把刀已經廢了。
就是青州,影十二也不配了。
最後影十二帶著顯眼的指印,出了房門。
在與影三換班之前,他小心翼翼又格外珍惜地將那些印子遮起來。
這是主子賜給他的。
與影十二擦肩而過的時候,影三拍了拍他,影十二的臉從陰影底下露出來,嚇了影三一跳,他壓低了聲音問:“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