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個晝夜,影十二也沒等到主子來處理他房間內的這張床,倒是一日來兩回的大夫在為影十二把完脈之後問:“影衛大人,您最近睡得不好嗎?”
影十二穿的是他原來的那身影衛衣服,衣服上粘膩的血跡已經被下人處理乾淨,大夫發現,影衛眼底的烏青可與他衣服上的顏色相較。
為此,大夫居然覺得很合理,薇園是莊主的薇園,身為影衛,平白無故霸占了主子的園子,影十二一定會擔驚受怕,於是,大夫好心開口:“也許我可以向莊主提議,將您挪回去。”
前幾日影十二身下的血剛剛止住,胎氣也不穩,自然不能隨便挪動,但隨著這幾日的調養,影十二已經好了不少了,這件事唯一的困難在於,莊主陰晴不定的態度。
但醫者父母心,大夫想,他可以豁出去。
大夫都已經做好準備了,麵前的影十二卻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的手緊緊扣住床邊,用力到發白,耳根卻紅著,見狀,大夫也不好問什麼,收拾了藥箱,走了。
待他走後,影十二才鬆了一口氣,他抿了抿唇,心口依舊羞赧到發燙,推拒大夫的好意,為的不是彆的,隻是他想不知廉恥地繼續住在薇園裡。
薇園是主子日常起居的地方,影十二貪戀地想著,這樣也許可以離主子近一點。
但很快,他的臉色蒼白起來,恐怕也住不了多久了,這床,和那眼底的榻,包括整座薇園,在他離開後,怕是都要重修。
外麵的日光很好,影十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將每一絲褶皺都捋平整之後,他才出去。
房間外便是長廊,從前殷無寂住在這裡時,伺候的人不斷,但這時,除了影十二,一個人都沒有,顯得分外冷清。
影十二在廊上坐下,起了風,他抬手接住一片葉子,作為影衛,他也知道自己懈怠了。
捏緊葉子,剛想要發力以葉做刀,許久沒有動靜的腹部又疼了起來,影十二握緊旁邊的欄杆,伏在上麵艱難地喘著氣,葉子自他的指縫間滑落,像是他無妄的念想,掉進了泥土裡。
他是個廢人了,除了腹中的孩子,聽鶴山莊,青州,哪裡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殷無寂覺得奇怪,他這幾日都沒往薇園跑,何以這個影衛如此頹廢,等到他到了近前,影衛才抬起沒有血色的臉的時候,殷無寂忽然明白了什麼。
內力虧損,又要護著腹中的東西,他這個影衛,已經是一把廢棄的刀了。
莫說是要影十二去殺人,就是連提刀,殷無寂的目光從影十二的腰腹滑落到影十二的手腕上,估計都不太可能了。
坦然地在影十二剛剛坐著的地方坐下,影十二道:“主子。”
虛弱,但禮數周全。
殷無寂頷首,手直接抵上影十二的額頭,觸手冰涼,他皺了皺眉:“還是老樣子?”
影衛卻因為他的觸碰紅了整張臉,看起來氣色都好了很多,影十二呼吸滾燙道:“好了很多了。”
主子為什麼要摸他?
影十二垂下眼簾,掩去那些主子不喜歡的欣喜。
盯著反應巨大的影衛,殷無寂就知道,一旦他碰了影衛,影衛就能因此生出來無窮無儘的念想。
可他是主子,若是因為一個影衛的想法,就什麼也不做的話,他還算什麼莊主。
他是萬萬不會被影十二這個影衛拿捏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