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想要背刺他,玉水峰峰主心想,這件事的主動權,都一定要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想到這裡,峰主上前一步,
“尊上,近日,靈礦山出了一件失竊案。”
斜倚在塌上的男人,微微側頭,眼底流露幾分困惑,
“……靈礦山?”
簡單一個詞,讓玉水峰峰主再次心思百轉。
為什麼掌門聽完他的話,糾結的是“靈礦山”,而不是“失竊案”?
掌門現在手中拿的就是靈礦山搬礦修士的製式直裰,難道不是就在等他自己主動交代嗎?
玉水峰峰主還來不及想清楚這其中蹊蹺,塌上的男人已經恢複了往常那一副冷淡的神情,
“將那失竊案,細細講了。”
玉水峰峰主不敢有任何隱瞞,事無巨細,儘數講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那粗布的針腳處摩挲片刻,清冷的聲音響起:
“備好靈輿,去靈礦山。”
玉水峰峰主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
堂堂寒玉門掌門,北鬥大陸唯一的渡劫期大佬,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失竊案,要離開寒玉宮,親自去靈礦山那種犄角旮旯?
這、這怎麼可能呢?!
可靳掌門顯然沒有耐心重複一遍自己的命令,廣袖一揮,身影已然從殿內消失。
.........
寒玉門一共十二個峰頭,玉石峰位於最東邊。
玉石峰腳下的玉石鎮,坐落在寒玉門和中原腹地的交界處。
玉石鎮的東邊,有一座巨大的玉石雕刻的城門,牌匾上寫著“東門鎖匙”四個字。
整座玉石門充滿了濃鬱的靈氣,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法器。
穿過這城門,就正式離開寒玉門地界了。
遠遠地站在那玉石門前,林澹長長地舒一口氣。
用儘畢生修為,馬不停蹄地趕了一整天的路,總算要離開這修界第一宗門了。
城門下,有兩個修士看守,但凡有修士要出城或是入城,他們都會上前查看對方的通行令牌,並且詢問出入事由,同時查看對方的氣息。
林澹攥緊手中的令牌,一時有些猶豫。
在靈礦山解除契約之後,王山就交給了他一塊通行令牌,他現在要出城,理論上講,應該不會有問題。
可是……他畢竟是剛吃光了一整座山的靈獸靈植。
雖然他們的“勞動合同”上寫了,搬礦工的夥食,由監工全權負責。他和監工簽訂了那口頭契約,之後吃光那座山按說是合理合法的。
不過,林澹以前在工地上待過不少時日,他很清楚,很多時候,明麵上寫在合同裡的條款,未必就真的會被執行,最終話語權,其實還是在老板那裡。
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林澹還是決定小心為上。
他沒有立即去東門,而是轉頭往玉石鎮的市集走。
找到一處專賣符籙的店鋪,林澹喊一聲“老板”,問,
“你們這裡,賣不賣那種,可以幫忙隱藏氣息和長相的符籙?”
掌櫃的迎上來,“有啊,喬裝符。”
高境界的修士,直接靠靈力就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和長相。
需要靠符籙來喬裝改扮的,往往都是一些境界低微的小修士,想要去騙高境界的修士。
掌櫃的熟練地從櫃台翻出一遝符籙,排開在林澹麵前,
“你要騙到多高境界的?境界越高,持續時間越久,越貴。”
林澹想了想,“不用很久,五分鐘就行。”
“多久?”
掌櫃一臉迷茫。
林澹改口:“一炷香時間。”
“那便宜,這個,最高一檔的,也隻要兩百塊下品靈石。”
……隻要兩百塊?!
這快趕上林澹半個月工資了。
他有點肉疼,可想想,為了能安全出城,隻能咬牙買了,“要一張。”
掌櫃的教他用法:“需要的時候,用靈力化開符紙,喊聲‘障’,保管氣息和樣貌,都斂藏得乾乾淨淨。”
林澹向對方確認:“不論多高的境界,都能騙得過去嗎?”
那掌櫃的愣了片刻,“也不……”講到一半,又改口:“差不多吧,都騙得過去。”
從店鋪出來,林澹深吸一口氣,往東門走去。
準備出城的修士排成一路長隊,一個接著一個的接受檢查。
林澹墜在隊伍末尾,掌心攥著那枚紙符,頭埋得很低。
眼看著排在前麵的修士快要走空了,林澹正要調動靈力,這時——
“封——城——”
哐當一聲。
麵前巨大的玉石門頃刻間閉合起來。
以那玉石門為陣基,一道閃爍著金色光澤的透明結界,從地麵衝天而起!
眨眼間,一張巨大的穹頂罩在了整個寒玉門上空。
這是寒玉門最高級彆的護門法陣,結界拉起來,意味著再沒有一鳥一獸可以離開這裡。
“怎麼回事?”
“出什麼事了?”
“很多年沒有見過封城令了。”
“莫不是有修界通緝的重犯,或者魔域逃出來的大魔頭?”
聽著旁邊修士們的議論,林澹艱難地吞咽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有沒有可能,是……靈礦山出了問題?”
“嗤。”
“靈礦山那種犄角旮旯的地方,能出什麼大事?”
“就是,靈礦山不就是個給尊上煉藥的地方嗎,又不重要,哪怕是那一整座山都沒了,也不值得宗門專門擺出護門大陣的。”
“是啊,道友,你想太多了。”
眾人紛紛對林澹的猜測嗤之以鼻。
林澹揪住的一顆心,卻是放下大半。
和靈礦山無關就好,那就不是衝著他來的。
可是他一口氣還沒舒出來,忽而被一股強大的威壓震懾得喘不過氣來。
心慌氣短,雙腿發軟,林澹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再看旁邊的修士們,早沒了剛才那一副看熱鬨的閒散模樣,此刻各個臉色慘白,撲通撲通,一個接著一個跪下來,各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瑟瑟發抖。
林澹勉強將那股胸悶窒息的感覺壓下來,抬頭往天上看過去。
就見雲霧繚繞之間,祥光環繞之處,一架靈輿懸浮在空中。
在那隨風飛揚的白色綃紗中,一個白衣修士,長身玉立,渾身裹挾著冷徹入骨的寒氣。
腳邊有人伸手,用力將林澹拉下來,用氣聲咬牙切齒地說:
“你不要命了!高居雲端的靳真人,也是你能那樣盯著看的嗎?!”
靳真人?
北鬥大陸,唯一的渡劫期大佬,寒玉門掌門,靳言?
來到這裡一個月,這個名字像個傳說一般,雖然時不時地就會被提及,林澹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真的能見上。
見林澹愣神,又有人沉聲嗬斥:
“不想被戳瞎雙眼,就趕緊跪好!”
林澹死過一次,不想這麼快再死一次,所以他乖乖地和其他人一起跪下來,頭垂得很低。
靈礦山那樣的小地方,根本入不得這位尊上的眼,想必這位大佬,隻是路過這裡,很快就會離開的。
林澹在心裡這樣想著,默默掐著指頭計算時間,準備等大佬離開,背後那玉石門重新打開了,就立即出城。
然而,頭頂的壓迫感,卻遲遲沒有散去。
周圍的寒氣越來越重,他們跪伏的泥土地上,結出一層白色的冰霜。
林澹喘出的熱氣,都凝成白霧。
攥著那枚符籙的掌心,沁出涔涔細汗,汗水洇濕符紙,符紙迅速被凍硬。
“抬頭。”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近在咫尺。
林澹心頭一顫,手攥得更緊了一些。
應該……不是在跟他講話吧?
正想著,一道身影靠近過來,打下來的陰影,將林澹整個覆蓋。
哢。
冰冷的劍刃抵住林澹的下頜。
刺骨的涼意迅速從他溫熱的皮膚上蔓延開,激得林澹渾身一顫。
“抬頭。”
那道清冷的聲音,用古井無波的口吻,重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