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醒過來時，車子正開著自動駕駛，行駛在空中高速上。

兩邊的景物被車速拉成一條條線，他看不出現在他們在哪裡。

辰鈞山從後視鏡裡看著他，說：“你醒了？有沒有冷靜一點？”

林秋沒理他，他把駕駛座的靠椅放下來，把辰鈞山拽到後座，自己坐上駕駛座。

他想打開車的智能操控係統，但點了半天也沒有反應。他又試了試語音操控，也沒有成功。

自動駕駛模式下，人為操作是無效的，但他現在連車的操控係統都打不開，隻能讓車自己跑下去。

“小迪讓我拖住你，我不想用藥棉讓你一直昏迷，這種東西吸多了對身體有害。”辰鈞山說：“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即使綁住你，我也無法保證在你清醒的情況下完全控製住你，所以我給這輛車設置好了路線，它會在主星的空中高速上打轉，四十分鐘後停在學校門口”

其實也可以在普通公路上跑，但如果是普通公路，車速不夠高的話，林秋可能會破壞門然後跳車。

林秋抓住他衣領把他拽到前排來，說：“立刻把操控係統複原，我要回去。”

辰鈞山臉幾乎貼上車的前玻璃：“我不要。”

林秋把他按倒在前排駕駛座中央，低聲到：“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會對你動手？”

“你就算殺了我我也做不到。”辰鈞山說：“車門已經全部鎖死，除非車停下來，否則無法開門。”

辰鈞山艱難地翻了下身，拉開車前的一塊擋板，露出裡麵的線路和電路板。

他指著其中一塊破碎的電路板，說：“這是車的指令輸入中樞，被我砸碎了。現在這台車隻能執行我預先輸入的指令，新的指令一概無效。”

他沒有其他辦法，他隻能用這種方法，把自己和林秋困在車裡。

辰鈞山感覺林秋拽著自己衣領的手鬆開又握緊，他幾乎看到林秋小臂上暴起的青筋。

他看向林秋的臉，林秋皺著眉，緊緊咬著下唇，眼裡是少見的怒意。

辰鈞山靜靜地看著他，說：“你如果很生氣，可以打我一頓，反正我很抗揍，而且又不會還手。”

林秋視線移向他胸前掛著的左手，深呼吸幾次後，手上猛然發力把他拽起來，扔回車的後排。

他拿過副駕駛的背包，從裡麵掏出透明罐，默默看著林述的手出神。

“呃，需要我安慰你一下嗎？或者我能不能做點什麼讓你好受一點？”辰鈞山問。

林秋把林述的手裝回背包，抱著背包縮在駕駛座上，說：“不要你，我討厭你。”

雖然知道林秋說的是氣話，但辰鈞山心裡還是難過了一下。

“明明死的應該是他，憑什麼小叔死了他還活著，明明抽中的是他。”林秋低聲說。

車裡安靜了一會，辰鈞山突然說：“十次抽中四次，抽簽顯然是不公平的。有人和我說過，聯邦幾乎所有抽簽都是不公平的，根據人表現出的價值，概率會有很大波動。如果大家活下去的幾率都相等，生死全憑運氣，但現在的抽簽並不公平，有人反抗不是很正常嗎？”

“那麼小叔就應該去死嗎？”林秋反問到。

辰鈞山頓了頓，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某顆星球發生大災害，優先撤離的一定是有價值科研人員，然後是各類特殊人才，最後才是普通人。”林秋說：“世界很殘酷，如果有難，優先保留的必定是更有價值的東西，人類自古如此發展而來。雖然表麵是人權和平等，但每個人被標注的價值是不一樣的，更有價值的人就是擁有更優先的生存權。不管你認為這正不正確，現實就是如此。”

辰鈞山回想起過去自己永遠抽不到藥的那幾年。

他當時加過一些病友群，裡麵大多數都是未成年。如果分配很平均，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靠藥物維係生命，可能會因為藥量不夠身體虛弱，但大部分人可以順利活下來。

但這樣的分配並不均衡，有的人無論如何抽不到藥，有的人甚至可以把多餘的藥掛上黑市。

患病成年人數量比未成年少很多，很多人還沒成年，就因為沒藥吃，基因逐漸奔潰後去世了。

他們不是運氣不好，他們隻是沒有表現出驚豔的天賦，被聯邦拋棄了。

如果辰鈞山不是個黑客，他一樣活不到現在。

車裡安靜了一會兒，辰鈞山艱難地問：“難道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價值，就應該順從去死的安排嗎？難道連抗爭都不能有嗎？”

“但是小叔死了，完全是他害死的。”林秋說：“規約寫得明明白白，抽簽定生死。如果他反抗的方式是害死另一個人，我希望他自己去死。”

辰鈞山沉默了下來。

他總感覺自己和林秋不在一個頻道上。他關心的是抽簽不公平的問題，林秋關心的是小叔被混賬隊友害死的問題。

林秋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車裡徹底安靜下來。

明明是在一台車裡，前後距離不過一米，但好像有什麼東西將他們隔開。安靜的時間越長，這樣的隔閡感越強烈，辰鈞山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開口和林秋說話。

這樣的安靜有點難捱，辰鈞山看著窗外的色條，發呆打發時間。

時間過得很慢，辰鈞山想了很多，車才悠悠轉下空中高速，一邊減速一邊駛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