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告訴我你的名字(1 / 2)

崇德十二年春,鎮北候幺子自邊關入京,封為太子侍讀。

自南曜皇都南門出,可見遠處立著一座巍峨青山,名為見君山,傳聞是開國皇帝與高僧初遇之地。高僧一眼看出太祖帝王相,助當時被追殺的太祖躲過追捕,準備盤纏送其離開。

太祖登基後感念高僧恩情,然高僧已經坐化,破落的小廟內隻剩下幾個弟子。他便重建見君山上的小廟,賜名護國寺,寺內曆任主持為護國大師,護持南曜國運。

見君山雖看著近,然而從京城騎馬過去需要一個時辰左右,越靠近山體便越發覺見君山之大,植被茂盛,從山下至山頂走路少說得半個時辰。

山道狹窄,兼之太祖命令,為了體現心誠,不論身份尊卑,時人都是步行上山。儘管有如此要求,護國寺香火旺盛,山下停滿馬車,繞山小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斷。

一上山頭,便見一座紅牆黑瓦的古樸莊重大廟立在上頭,占地麵積極大。前門供香客入內,絡繹不絕。繞過回廊,便是行人禁止入內的後院,院內住著僧侶,清靜中偶爾能聽到前邊香客的動靜。

一個小小身影從僧侶出入的後院門口竄進來,避開院中集體誦經的僧人,在香火氣息裡靈活摸到主持院中。

他鬼鬼祟祟摸到窗邊,聽見屋內談話聲,本來想推開窗的手按在框邊,,似是沒料到主持房內有人。猶豫間,卻聽到房中一人喊另一人“皇後娘娘”,本欲推開窗的手連忙縮了回來,琥珀色的眼眸驟縮。

柏若風想,怎麼這麼不巧,撞上妃嬪來找那老禿驢?

他劍眉皺起,悶悶不樂地摳了兩下腰間的麻繩。入京第二天,他便甩了護衛,自己帶了作案工具從京中騎馬來到護國寺,想要找明空大師要個說法。

十三年前,鎮北侯府喜迎來小少爺。與府內眾人的欣喜相比,睜眼發現自己變成個小嬰兒的柏若風一時驚恐不已,懷疑這是一場針對他的過分真實的惡作劇。他被裹在溫暖的繈褓中動彈不得,張嘴就是哭聲不止,哭著哭著差點把自己嗆死。

當時這個古怪的和尚忽然上門,鎮北候府上下以禮待之。柏若風一看就知道這和尚身份不凡。對方開口就說他天生鳳命,需要好生照看,建議早些送進京城。

這胡言亂語的瘋子!柏若風篤定地想,正常人才不會信。

可鎮北候夫婦真的信了,彼時他還小,被放到一邊,鎮北候夫婦商量時沒有避著嬰兒,他才知道緣由。

一是前朝就有男後,並不稀奇,本朝民風開放,不得不說有這個可能。二來,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一個緣由:明空大師身為護國寺主持,又是當年無名高僧一脈傳人,定不會有害大曜,他的預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柏若風聽懂了,就因為明空身份尊貴,所以說什麼都有人信。

想通了的鎮北候夫婦看著還是嬰兒的他眼神複雜,找了一堆大夫來看了又看,查了又查,才確定他的確是個男娃。

縱使性格再好,知道些廉恥的成年人都受不得這份辱。柏若風惱羞成怒地捏著拳頭,腦海裡已經把明空給錘成肉餅。

歲數稍長,他這輩子的爹娘就開始籌謀教他些什麼。他的大哥,柏雲起,從小就跟著爹和其他副將學騎馬弓箭武功,一看便知是奔著培養下一任鎮北將軍去的。

他看著那玄之又玄的武功身法,十分好奇,正是期待不已的時候。沒想到到他身上,鎮北候夫婦愁到頭發都掉了,最後也不知商量出什麼,給他請了一堆老師,教音樂的,教書畫的,教舞蹈的,還有專門教皇宮禮儀的嬤嬤。

柏若風仰著頭和眼前的容嬤嬤對視一番,險些把換牙期的乳牙都給咬碎了。

他把這一切都算在了明空、呸,老禿驢身上!

柏若風當然沒學那些詩詞舞蹈音樂,他從會說話會跑步開始就身體力行詮釋著叛逆,技能全點在了武藝上,天天把長槍耍的虎虎生風,對準稻草人就是猛紮狠紮,勤學苦練,就盼著哪天帶刀千裡迢迢奔去京城找老禿驢問個清楚,要人把那荒謬言論吞回肚子。

十三年過去,不知明空大師是否和皇帝說了什麼,鎮北候府迎來聖旨,指名道姓要求把柏若風送入京城,給十四歲的太子殿下做伴讀。

此刻明空大師屋內有客,那他等會再來也是可以的。他已經帶著疑惑不解等了十三年,也不介意再多等幾炷香時間。柏若風蹙著眉直起身,剛要走院門去前邊看看,卻聽到腳步聲匆匆往這邊而來。

他左右看了看,院內不大,隻有幾叢矮草。腳步聲將近,眼看就要進門,他靈活翻出紅牆,跳出了寺廟外。

寺廟外就是樹林,林中一條崎嶇小路通往山下,是和尚們上下山的地方。柏若風信手折了根長草,晃著在樹林外徘徊。

春日陽光明媚,曬在衣服上暖洋洋的。和尚們都在上早課,後院很是僻靜,尤其是掉紅漆的後門附近,他徘徊時幾乎聽不到彆的聲音,隻有自己緩慢的腳步聲。

忽然,小動物在草地上跳動時踩響枯枝爛葉的聲音傳入百無聊賴的人耳中,柏若風停住腳步,認真傾耳細聽一陣,澄澈的眸中便亮起光來,唇角微勾。

他在邊關常跟隨長輩打獵,耳聰目明,這點聲響逃不過他。仿若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柏若風轉了方向,尋著聲音迅速追入樹林。

果不其然,入了樹林幾十米,他看到一個白團子繞著樹換來轉去。本以為是兔子,然而他走近了,卻發現這‘兔子’身上有一些不太明顯的黑紋,嗷嗷叫著。

柏若風立刻意識到這不是白兔,而更像是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的幼崽。

樹林裡怎麼會有貓科動物?柏若風牢牢盯著那白團子,好奇心前所未有膨脹。他迅速往前跑了幾步,就在即將揭開謎底的時候,一腳踏空,整個地麵都塌陷下去,連帶著他整個人摔在了坑底。

“咳咳咳!”摔坐在坑底的柏若風用手扇著麵前的灰塵。塵埃散去,他條件反射往頭上看,卻對上了樹上某個人的視線。

那人年齡不大,看著和如今的他差不多,正饒有興致坐在被白團子扒拉的樹上,抱臂看著坑底的柏若風,背著光,神情看不大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