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師父付出了性命喚來的星星。
同年,繼任主持後,某天明空坐禪忽夢星星墜落,他睜眼,終於看見了那顆被牽引著緩慢歸位的天府星。
那竟是顆異星。
以太子八字算出來的命中注定相匹的走失了的天府星,竟是顆不屬於此界的異星。若師父知道這顆以性命喚來的天府星不屬於南曜,他還會如此決絕行事嗎?
柏施主夾雜著憎恨悲傷的眼神與師父臨走前的期盼麵龐在明空眼前不斷交錯著,叫他辨不清對錯真假。
究竟孰為天意?明空看著眼前的靈塔,良久,他闔了闔眼,麵色安寧,低聲念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柏若風次日一早就去宮中拜見皇帝。
此次前來,他有聽到傳言說皇帝是忌憚四鎮大將軍權盛,因此才把他召來京中,名義上是做太子侍讀,實際上是做質子。他做好了被為難的心理準備。
然而入京後,柏若風才發現事情與他所想有所不同。首先是除了出身鎮北侯府的他,其他三位大將軍並無子嗣入京。
然後便是這位皇帝陛下……
維持著叩拜禮的柏若風等了又等,都沒等到那句‘平身’。他忍不住抬頭,看了始終無聲的皇帝一眼,才發現對方在桌上繪畫,一筆一畫,端得認真細心。
皇帝保養得極好,看上去與柏若風那豪放不羈的大老粗父親完全不像同齡人。他留著胡子,五官俊朗,精神很好,身形挺拔消瘦。
筆杆碰到筆船發出輕微響聲。柏若風意識到眼前的皇帝在提醒自己,迅速低下頭去。卻聽皇帝淡淡道:“這麼急著低頭作甚?朕又不會吃了你。”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雙乾淨的靴子出現在麵前,皇帝命令道:“抬起頭來,看看朕的畫如何。”
“陛下恕罪,臣冒犯了。”柏若風摸不準皇帝性格,先為自己方才的打量認錯,再抬起頭來。
隻見麵前被皇帝展露的畫卷猶有濕痕,畫中一位持傘女子回眸看著畫外人,冷清的眼眸與鬢邊的簪花色彩對比鮮明。可見雖是位美人,也是個不好惹的冷美人。
柏若風認出了畫中人是昨日在護國寺見到的‘皇後娘娘’,隻是當時她身著華服,珠圍翠繞,與畫中人相似的一點是麵上都無笑容。
柏若風笑了笑,露出兩顆虎牙,帥小夥平添了股天真赤誠的蠢萌。他舉起大拇指坦誠讚道:“陛下畫得極好!畫中仙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陛下畫技高超,托陛下的福,今日臣才得見仙子一回。”
皇帝如願聽了誇讚,沒繃住唇角,仰頭大笑幾聲。
他把畫卷仔細收好,完全沒有和柏若風解釋畫中人身份的意思,語氣明顯緩和親近許多,“起身吧。你便是柏望山家的小兒子?明空大師說你有能臣之相,朕才召你入宮。今日起你便去上書房,與丞兒一起讀書。希望你以後就像你爹一樣,”
可算喊他起來了!跪得腿都麻了。柏若風聞言趕緊起身,起身時甚至能聽到維持跪拜禮姿勢久了的骨頭嘎吱嘎吱響。他正活動著肩膀,皇帝忽然抬手拍在他肩上,嚇了柏若風一跳。
柏若風抬頭,看見皇帝笑吟吟的麵龐,“好生輔佐太子。”
柏若風迅速拱手回道:“臣遵旨。”
“嗯。”皇帝滿意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柏若風乖乖站了會,肩上的手還沒收回去,柏若風隻能陪皇帝一同站著。
過了會,皇帝終於收回了手。柏若風心想麵也見了,馬屁也拍了,囑咐也囑咐完了,正想告退。又聽皇帝忽然道:“昨日,你和丞兒在護國寺後山不打不相識了,對麼?”
那家夥去告狀了?!
柏若風迅速反應過來,正要下跪告罪。卻被皇帝單手拽住小臂,“不用跪,你比你爹膽子小多了,動不動就跪。”
若不是身份懸殊,柏若風本就沒動不動就跪的癖好。他得了命令站直身,垂眸看著皇帝下半身,呈現出乖巧恭敬之態,口中告罪,“陛下恕罪,昨日臣不知那是太子殿下。若是知曉的話……”
皇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背手而立,“知道又如何?丞兒被慣壞了,如今京中無人敢攖其鋒芒,他連朕的話都不愛聽。讓你去做伴讀,可不是要讓你和其他人一般做他奴才,朕希望,”他看向身量尚且沒有他高的柏若風,加重了語氣,“你能做丞兒朋友。”
朋友?以皇帝的身份,怎麼會突然主動讓大臣之子來和自己寵愛的太子做朋友?柏若風反應極快,立時拱手,大驚道:“臣惶恐。”
與此同時,他回想剛剛皇帝的話。原來他會被召來京都當真和那禿驢有關!柏若風心裡不屑嘖了聲:怎麼哪都有和尚的影子。他雖是意外來到此界,可是明空卻的的確確在推動著一切。
見柏若風麵上迷茫和驚慌不似做假,皇帝端詳麵前滿眼懵懂的少年一陣,神情越發凝重,暗道這人莫非也跟他父親般一根筋?看著還有點憨。
於是不得不說得再明白些,皇帝長歎一口氣,踱步時,碎碎念道,“你父親說你文武雙全,自小對讀書就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太子愛武,你出身鎮北侯府,和他定然興趣相投。隻可惜吾兒頑劣,不喜念書,朕這天天被師傅們煩的啊,操碎了心。就希望有個人能讓他對讀書多點興趣。”
原來皇帝真正想說的是這個。柏若風若有所思,天子一言九鼎,不管眼前這位陛下出於什麼考量,既然沒有責備他昨日的作為,就證明這種程度沒碰到皇帝底線。
對於未來和那位太子殿下的相處方式,柏若風心裡便有了數。
他原本便想接近太子,看看這還未成長卻讓護國法師如此擔憂的雛鷹到底長什麼樣子。柏若風以謙卑之勢拱手道:“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