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做我的人吧!(1 / 2)

為了表示看重,皇帝特地讓身邊伺候的總管公公領柏若風去上書房。一路上,這位童公公為柏若風簡要講述情況。

按例來說,每位皇子能配一位侍讀,在上書房一同上課。然而當今陛下膝下唯有一子,情況特殊了些。陛下擔心太子孤單,特意選了幾個高官尊爵家中的同齡子弟來做太子侍讀,於是現在上書房呈眾星拱月之勢。

童公公把人領到上書房門口,沒想到上書房此刻關著門,裡頭安靜得很。柏若風問,“童公公,今日休息嗎?怎麼看著大家都不在?”

“不該啊。”童公公算了算日期,納悶得很。

柏若風十分高興,一錘掌,“既然今天大家都不在,那我明天再來吧。”他說著轉身就想回去。

這難道也是個不愛讀書的主?陛下口諭可是讓他把人帶到上書房啊!未免交不了差,童公公一急,拉住撒丫子想跑的少年,“小公子稍後,來都來了,進去看一眼座位吧。”

柏若風眨了眨眼,抬手示意他走前邊,“公公先請。”

這位小公子當真懂禮貌。童公公嘴上謙虛,心裡美得很。他走在柏若風側前方,引著人向前走去,自然而然抬手推開門扉。

精雕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童公公推了一下,感覺到阻力,正想著裡邊是不是鎖著了。沒看見身後的柏若風挑了下眉,已經迅速後退兩步。

童公公一鼓作氣用力推開木門。隻聽‘嘩’的一聲,水自上而下倒了童公公滿身。末了,空木盆砸下來,掉在地上,旋了半圈,停住了。

童公公愣了半晌,身後的柏若風悄悄抬袖擋了擋鼻尖。童公公後知後覺嗅到身上的餿味,尖叫一聲,“是誰——”

“童公公,大驚小怪些什麼?”熟悉的聲音在房內懶洋洋地響起,輕而易舉壓下童公公即將爆發的尖利嗓音。

柏若風尋聲看去,果不其然見到昨日山間竹林被他踹下坑去的少年郎,一身明黃太子服,明明是溫暖的色澤,卻硬生生被少年的容色帶著變冷了幾分。

童公公見是方宥丞這小霸王,當即便徹底啞了火,嘴巴悻悻閉上,“是太子殿下啊……”他抬手聞了聞衣袖,幾欲作嘔,再忍受不住身上的味道,風風火火衝出門去。

待童公公走後,上書房裡響起壓低的哄笑聲。

噫!柏若風皺著眉捂鼻跨過門口那攤水,進門掃視一圈。沒見教書的師傅,倒是見門內九套桌椅呈九宮格的局勢擺放,侍讀們有默不吭聲靜坐寫作業的,也有幾個哄笑著的,位置基本都坐滿了。

正中間的太子殿下長了張欠揍的臉,抱臂而坐,身子往後靠在椅背,雙腿自然伸直,越過書桌,靴子踹在前方的空椅子上。鳳眼上下打量柏若風一番,眉眼囂張,“嘖,真可惜。”顯而易見,那盆餿水哪怕不是他弄得,也是他授意的。

柏若風反問,“哪裡可惜?”

“那餿水沒落你頭上,可惜。”方宥丞皮笑肉不笑勾了下唇,竟堂而皇之把自己的打算說出口,“吾就說這等兒戲,憑你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開。所以你猜,吾一開始提議放的是什麼?”他語調壓低,信手自腰間抽出一把軟劍,視線卻固定在柏若風身上,不曾移動。

他在打量柏若風的時候,柏若風也在打量著他。

當真是‘眾星拱月’般的位置啊。柏若風心中感歎著。

柏若風視線在室內唯一空著的桌椅上掃過,也就是太子殿下拿腳蹬著的那張椅子。他走到太子桌邊,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剛剛差點倒在他腦門上的餿水而不滿,也不因太子如今把劍尖明晃晃對著他而慌張窘迫,從容自若拱手行了個禮,“鎮北侯府柏若風,見過太子殿下。”

“你倒是敢來啊。”方宥丞坐直了身軀,他提劍站起身來。方宥丞比柏若風大一歲,身高也比柏若風高了一小截,這會兒起身俯視著柏若風,冷麵生威,“也不怕吾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說這話時,他提著劍,冰冷的劍尖輕佻地拍了拍柏若風的麵頰。

上書房裡的竊竊私語停止了,其餘人都默不吭聲,顯然沒幾個敢觸太子黴頭。隻有幾個學生而略顯空曠的上書房有輕微回音,顯得像審問犯人般壓抑。

看來還在氣昨日的事,但這也說明太子真的很在意昨日在他手下吃癟之事。柏若風想了想,剛得了皇帝口諭的他還就迎難而上了。

在劍身貼麵的危險時刻,柏若風彎了彎眼,打了個直球,“是臣之過,沒能認出太子殿下。若是早些認出來,臣定當一早求饒認輸,任打任罰。若風在這裡給太子賠個不是。”

他落落大方掀起前襟,行了個稽首禮。

這是道歉還是煽風點火?雖是行了大禮,看似道歉,話裡話外豈不是在說太子以權勢壓人?這人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本就安靜的上書房瞬間陷入死寂,與方才不同,剛才大多數侍讀都是看戲心態,自然沒出聲。而今基本已經確定這個新來的要被太子教訓一頓,於是個個噤若寒蟬,沒有一個打算上前幫勸太子的,都唯恐自己被遷怒上。

“荒唐!吾還需要你一個小小武官之子讓?”方宥丞反應激烈,劍刃直接架在柏若風脖子上,仿佛下一瞬就要對方人頭落地。

“是臣失言,或許昨日隻是臣僥幸……”

“當然是你僥幸!若不是你偷襲,吾定要你好看!”方宥丞言辭鑿鑿打斷他的話。

看來是不服。柏若風頓了頓,心下好笑,已然起身,真誠看著他,“聽陛下說,殿下一直在尋臣,不知所謂何事?”

“自然是為了你昨日用些手段贏……”方宥丞猛地住口,他看著柏若風那無辜的臉,意識到昨日的事說出來隻會對自己形象有害,他打不過人還到處找人算賬的事情也會隨之傳出去。方宥丞及時改了口,“當然是你昨日表現不錯,雖是偷襲,然而武功甚是不錯。吾向來有愛才之心,所以才派人尋你。”

“原來如此。”柏若風笑得極為燦爛,抬手把脖頸上的軟劍往外推了推,“殿下的愛才之心著實令臣惶恐。”

這笑落在方宥丞眼中越發刺眼,他當然不會這麼簡單放過柏若風。

在柏若風轉身要去拉椅子坐下時,一把削鐵如泥的長劍擋在他麵前。柏若風側臉,便看到方宥丞眼中滿是好勝之欲,“吾今日便要親自測試你武功,看看你的能耐。若是輸了,你便趁早滾回北疆,上書房還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柏若風麵上略顯為難,“那臣要是僥幸贏了怎麼辦?”

興許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跟他討價還價,方宥丞頓了頓,大方道:“那吾就許你一個願望,隻要不是太過分,吾都允。”

對方都說要把他趕出京城了,柏若風提要求自然不會太輕,“既然如此,那拿殿下的小白虎做賭注如何?”他這話一出,已然聽到倒吸冷氣的聲音。柏若風眼角瞥見有一人似是想開口說話,卻被後座的人手疾眼快捂住了嘴。

小白虎本就難得,來曆定然不普通,未免節外生枝,柏若風改口道,“臣的意思是,借臣養兩天。”

“嗬,你膽子倒是大,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拿。”方宥丞揚了揚下巴,竟應承了,“隨吾出來。”

上書房不僅傳授書麵知識,也教授騎射武功。外頭就配備了習武場。

方宥丞與柏若風一出門,其餘侍讀麵麵相覷,也跟著出去。隻是他們沒有靠太近,謹慎地站在書房門口,遠遠觀望著。

方宥丞自旁邊的武器架子上抽出把長劍,順手拋向柏若風。

劍乃百兵之君,天下安定則斂鋒芒於鞘內,路遇不平則出鞘斬惡人頭顱,是為君子風範。柏若風抬手側立接住劍柄,他抬起二指抹過倒影著自己的劍身,停在劍尖,屈指一彈,劍身輕吟。

可見哪怕隻是提供給皇子與侍讀們練手的武器,材質也是極好的。柏若風把劍送回架上,“殿下,臣用不慣劍。”

“架子上有的,你隨意挑。”方宥丞道。他皺著眉,想起昨日柏若風用的武器不是劍,而是小刀和繩子。不過此處可沒有短刀可以選。

然而他猜錯了,柏若風最擅長的不是短刀。

隻見柏若風從架子上緩緩抽出少有侍讀用的長槍,他摸摸鋒銳的槍尖,似是十分滿意。“臣用這個,殿下可要換武器?”

雖然有些驚訝,但方宥丞堅持道:“不換。”他用慣了劍,忽然換武器,不熟練隻會拖後腿。

短劍對長槍,尤其是這種平地,九死一生。該說這位殿下是太傲慢,還是有能起死回生的真本事呢?

他可是提醒過的,那就彆怪他欺負人了。柏若風眸子含笑,然而笑意隻淺淺浮在表麵,內裡的認真淬了冷意。

習武場內兩人相對而立,視線相對,暗流湧動,都在無聲找尋著對方的弱點。

圍觀的人裡不乏有膽大的開始打賭,人群裡,一個少年對另一個少年道,“輕章,你瞧這回誰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