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歲上山——才怪 沈長清大抵是……(2 / 2)

那聲音粗獷中帶著一絲絲由內而外的懼意,細聽竟然還能咂摸出點委屈。

沈長清沒再往前走,垂眸笑了笑,笑容很淡,“那你過來,給你解封印。”

不祥摸了摸油膩膩的後腦勺,摸了一手腦漿爛蛆,憨厚而略顯遲疑道,“真的?”

“嗯。”

那不祥頓時喜形於色,屁顛屁顛兒地跑過去,誰知剛走到近前,沈長清的瞳孔就變成了近乎透明的蒼白。

不祥目眥欲裂,脫口而出,“沈長清!你娘了個腿兒!”

淡淡的青煙生起,不祥連著那一群小鬼都被丟入輪回。

“你自由了。罪孽已抵,業障已消,望你來世,莫再作惡。”

許光韻磕磕絆絆地接過衙役遞來的茶盞,裡麵隻有清水,他一手托著杯底,一手去揭杯蓋,白瓷相撞聲音清脆,那裡頭的水要撒不撒。

“國…國…國師大人,好像漏了一隻……一位,一位鬼大爺,不,鬼大仙兒啊!”

地麵上青煙散去,站著一小孩,許光韻定睛一看,那小孩手裡正拿著糖葫蘆,笑嘻嘻衝他招手。

禦史大夫長孫璞瑜眼神複雜,良久道,“素公子所言竟不假,是老夫錯怪了……”

長孫璞瑜佝僂了背,目光黯淡幾分,那花白發絲不覺間又添了一點雪色,“深表歉意,公子勿怪。”

顏華池抱拳而立,不置可否,兩隻眼睛隻顧盯著沈長清,沈長清一動,他視線立馬跟著轉移。

沈長清察覺到背後的目光,腳步微不可察頓了一瞬,但他隨即果斷向前,單手提起糖葫蘆小鬼。

小鬼被提起來了,還在不斷招手。

“哥哥……”

“哥哥……請你”

“請你吃糖葫蘆……”

那聲音有些僵硬呆板,語速時快時慢,語調一馬平川。

“好吃…好吃……好吃”

那語速越來越快,漸漸癲狂起來,“好吃!好吃……好吃的!好吃!啊啊啊啊啊!我的骨頭……好吃的!”

慢慢地,小鬼眼中多了一絲絲靈性,語氣帶著不可抑製的癡迷,“我的骨頭…真的…好好吃啊……”

顏華池腦海中忽然閃過不祥嚼骨頭的畫麵,他輕勾起唇,帶著點半看熱鬨的意味兒,“師尊啊,看來有些人擺了您一道,您順藤摸瓜的打算可要落空了——”

“早有預料,隻是沒想到最後動手腳的卻是自己人”,沈長清想得更遠,他想到皇宮裡的那口井,想起井裡封印的未知,以及——昭陽公主憑什麼在短短八年之間進階極凶。

“看來那邊也有法師術士,就昨夜陣紋來看,是道家的天師高人。”

許光韻沒聽懂,隻覺得高深莫測,國師大人似乎在跟誰博弈,要以天下為棋盤,眾生為棋子。

而長孫雅雲,就是那第一顆棄子。

想到這裡,他同情地看了老禦史一眼,長孫璞瑜目光呆滯,悲痛至極好似連如何流淚都一並忘卻。

恰逢此時喪鐘敲響,在京諸寺道觀各聲鐘三萬杵,廣告天下先帝駕崩。

長孫璞瑜麵色青白,隨那鐘聲朝後方仰天倒去,後腦勺正巧撞在桌棱上,當場紅白飛濺一地。

“禦史大人!”

到最後他眼底仍乾澀一片,沒有一滴眼淚。

有的悲傷,淚不往外流,隻往心裡淌,淌乾了血淚,熬儘了精氣神,人就廢了。

顏華池不知何時已經走至沈長清身邊,“仙人是否也有壽限?”

“不知。”

“我聽說聖人無情欲,為什麼在你身上卻看見無儘負累?”

沈長清目光溫和,可顏華池卻從其中讀出莫名傷感。

“因我從前,亦是凡人。”

“你為何長生不老?”

沈長清如昨夜般朝他伸手,漸漸與顏華池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重疊,“你話太多了,不餓嗎?”

“還不走?再晚些賣糖葫蘆的阿婆該回家了。”

顏華池把手輕輕搭在沈長清手心,與昨夜並無不同,沈長清的體溫比常人涼許多,膚色蒼白不似活人。

他心下便起了疑,“師尊——”

“您究竟是長生,還是早已不算活著了?”

沈長清不答,卻極小聲道,“為師想吃糖葫蘆了。”

那聲音散在風裡,無人得以聽見,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