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是沈長清對他的認可,他緊緊握著玉佩,摩挲玉上的繁複花紋。
因為太過古老,這玉不複從前光澤,斑斑駁駁儘是歲月的刻痕。
從這玉裡,仿佛能看到過去三千年的曆史。
看到那個一身青衣的人,是怎樣靠著聰明才智從一眾商賈之中殺出重圍,由一貧如洗,到富可敵國。
“拿著它,找一個時機聯係大掌櫃安排各地鋪子配合籌款,不必在意虧損,儘全力賑災。”
那一襲青衣向著洞外走去,“你住哪?帶個路,為師換套衣服。”
顏華池把玉佩掛在脖子上,正要跟上,卻被喝紅了臉的謝三財叫住。
“老二,早…早點回來,筏子造得差不多了,老四之前…之前不是算了一卦嗎?卦象說今夜無風無雨,正適合轉移,等會有事需要…你辦。”
顏華池擺了擺手,道,“教主放心,秋帶新朋友更衣,很快便回。”
沈長清已經走出洞口,在山岔道口等他。
顏華池上前,很自然地牽起沈長清的手,“剛才人多眼雜,有些話不方便說。”
沈長清正要問是什麼話,就被人用力一拉,帶進懷裡,“我好想您,師尊,徒兒好想您。”
“想得都快要發瘋了,彆動,您彆動,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沈長清就真的沒動,他輕輕,“為師衣衫都是濕的,沾你一身水,你等會也換了衣服,怎麼跟謝三財解釋?”
“他醉成那個樣子看得出來什麼?”少年把頭埋在他胸口,貪婪地吸著他身上的氣息,“還是說,您這就心虛了?”
或許是怕沈長清感冒,顏華池隻抱了一小會就鬆了手,拐了好幾個岔道,把人領進了一個小山洞。
裡麵有床榻,有竹椅,有小木桌,該有的一應俱全,隻是沒有油燈,洞口燃著篝火。
這火可照明,可驅獸。
就是多少暗了點。
顏華池借口裡麵昏暗,什麼也看不見,賴著就是不肯出去。
沈長清無可奈何,接了衣裳,背過身去,寬衣解帶。
等他換好了,一轉身,顏華池就在不遠處,晦暗裡也能把這人目光中的灼熱看個分明。
沈長清像是被那目光燙了一下,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氣,“你怎麼不換?”
他儘量維持溫和,“一會該受涼了。”
這人有過前科,沈長清擔心自家徒兒又在自己麵前發瘋,說完這句話就撩開獸皮,出去了。
乍一走到光裡,暖陽刺眼,沈長清不適應地闔眸。
他在想,其實工部遲遲不動身,並不隻是銀子的問題。
銀子很重要,修河道,雇苦力,都需要錢。
但更重要的是治水有風險,他們習慣於高高在上,指揮服徭役者拿命去填河,而顏華池這個州郡如若不許,他們自然會有意見。
分歧就此產生,工部不配合便能理解。
但這一點並不怪他徒弟沒做好,顏平派來的人不靠譜,他們要另做打算才好。
比如——招安太平教,再讓太平教幫忙。
他能想到這一層,以他徒弟表現出來的能力,不會想不到。
身後傳來腳步聲,沈長清轉身,背著光,看著少年筆挺的身影慢慢從陰影走到光底下。
顏華池脫了廣袖,換成方便行動的窄袖,腰間一根束帶很好的勾勒出他幾近完美的身材。
沈長清移開視線,不去看他,隻盯著那篝火,“工部的人不必理會,錢開承做了益州多年州牧,是根老油條,他會幫你應付,你隻需要按部就班謀劃你的事。”
“你後麵有什麼打算也不必告訴為師,大膽去做,任何事為師都可以幫你兜著”,沈長清頓了一下,接著道,“但你想必用不著。”
顏華池很優秀,優秀到令他有點吃驚。
一個初入官場的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正確判斷形勢並做出有利決定,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很是期待徒弟接下來的表現。
兩人往承平山的另一麵走。
那邊有一片較為平坦的空地,山下的人忙忙碌碌,不斷將木材搬運到這裡,這裡的人也乾得熱火朝天,鋸木頭的鋸木頭,搓草繩的搓草繩,有人搬運這些木條和草繩,有人將他們組裝。
另外的人在搬家當,不停把東西往山下搬,堆在山林間,為晚上的大轉移做著準備。
昨天守了整夜的鷹眼他們已經用過早飯,隨便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就躺下來補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