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開始,他便陪在我身邊了。”
陸景淵是笑著說的,但謝樽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深哀與思念。
折儘梅花,難寄相思。
想必陸景淵那位兄長也是玉人之姿吧?謝樽看著躺在雪地上的那支紅梅想到。
“嗯,很快就是他喜歡的季節了,屆時草木蔓發,春山可望。”謝樽輕聲道。
陸景淵愣了愣,轉身看向謝樽,對方正看著那支紅梅,似乎在努力透過那支花看到它所代表的那個人。
陸景淵笑道:“嗯。”
從梅林往城裡走時,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陸景淵的情緒也已經恢複如常。
“之前我與你說的城南那家鋪子,你可想去嘗嘗?”謝樽問道。
“糕團?”
謝樽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陸景淵偏頭想了想,雖然他對甜食並無嗜好,但偶爾品嘗,似也能得些許趣味。
“好。”
千裡之外,長安
中正殿前,列位的百官皆是拖著一身的疲憊,心中卻有難掩的期待,畢竟這是年前的最後一次朝會,馬上就是長假,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通常情況下,到了這個時候,各司該處理的事務大多都已經處理乾淨明白,餘下的夜都已經準備好放到年後去了,這次朝會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但是……
不少官員都在用餘光瞟著站在前列的趙澤風。
這位祖宗今日一反常態地第一個站在了殿前,一身寒霜,臉色也分外嚴肅,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眾人憂心忡忡,心下暗道可彆出什麼亂子啊。
隨著日頭漸高,群臣魚貫而入。
不出眾人所料,趙澤風今天確實有事要做。
晨光照耀下,殿中的鎏金紋飾紛紛鮮活起來,閃爍出耀眼的光芒,趙澤風的聲音極高,響徹中正殿上空,伴隨而來的,是殿上眾人高懸而起的心。
“臣有事啟奏。”
“臣請,為玄焰軍前統領謝樽洗冤!”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轟得一聲重重劈在殿中。
謝樽這個很久以前如曇花一現般的人突然再次展露在眾人麵前,舊人一陣恍惚,而一些新人則是一臉莫名。
知曉這件事的人瞬間就把謝樽這個人從自己記憶的角落翻找了出來。
當年的謝樽作為太子伴讀,東宮的紅人,揚名長安權貴之流,不過謝樽這樣的人縱使高才,在長安這種珠玉盈門的地方,也算不得多麼獨一無二,況且與他同輩的還有諸如謝淳,王錦玉,趙澤風等驚才豔豔之輩。
另外,謝樽雖然算是謝家人,但其父卻被逐出謝家,其母的身份也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麵,在謝家身份尷尬,長安的權貴們也多少有些看不上他,也不會對他過多關注。
直到當年一樁突如其來的大事發生,謝樽瞬間吸引了滿城目光。
謝樽勾結北境蠻族,通敵叛國,致使玄焰軍四萬將士被圍殺,血流成河,其中還有一位幽雲大將,是趙澤風的親舅舅。
這樁事當時可謂震驚朝野,涉及極其廣泛,謝樽迅速被押送回京,證據確鑿,謝樽沒幾日便認了罪,奇怪的是如此重罪,先帝居然隻將他判了流放而已,而且當時朝廷上的大人物們也並未對此提出異議。
不過謝樽也並未活下來,聽說流放路上遭遇山匪,重傷落崖而死,屍骨無存。
如今看來居然另有隱情?
不過這趙澤風對謝樽還真是夠信任,當年那種情形,可以說是幽雲諸州流著的可都是趙澤風至親之血,他居然還能做到此等地步。
“荊州王氏,惡貫滿盈,勾結外族,毀我河山,縱王氏已然土崩瓦解,但此等惡行,臣以為不可坐視。”
“而謝樽功勳卓著,不可蒙受不白之冤,寒天下人之心。”
趙澤風跪在地上,兩手攥得發白,青筋暴起。
殿內落針可聞。
殿上坐著的陸擎洲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道:
“嗯,朕昨日已經看過武安侯呈上來的證據了,武安侯並無虛言,眾卿家也可一觀。”
陸擎洲說完,身邊的內侍便捧著一個木匣走下了台階。
木匣裡不止有趙澤風前些日子在嶽陽從陸景淵那裡拿來的證據,還有一些是他自己這些年搜集的。
內侍繞開了站在最前排的趙磬,顯然這位郡王是知道這件事的。
站在這殿上的多是人精,既然如今這殿上的三尊大佛都心裡明白,他們何必衝上去自找苦吃。
而且隻是給個被先帝誤判的死人洗冤,真正的凶手王家也無幾人尚存人世,這件事說起來也並非什麼大事,掀不起什麼風浪。
隻是……
有人斂眸,注意到了不同尋常之處,心中霎時百轉千回。
這謝樽可是姓謝,既然當年是蒙冤而死,該有的功勳封賞也自是沒有了。如今冤屈洗清了,該有的補償,和曾經的封賞,會落在誰頭上呢……
“既然眾卿家並無異議,此事便定下了。”
“鐘墨白。”
“臣在。”鐘墨白出列應道。
“擬旨洗冤一事便交由你來辦。”
鐘墨白退下後,眾人的神經剛剛放鬆些許,一道清亮的聲音又驟然響起:
“臣有事啟奏。”沈慶庭出列道。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