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 狗眼看人低!(1 / 2)

賀景泠換了身月白色長衣,外麵是一件墨色裘衣,蒼白的臉在跳躍的燈火中多了絲柔和。

他的抹額已經摘了,飽滿的額頭一角赫然留著一個顯眼的墨跡,大齊朝律令流放的犯人都要被黥麵。

他沒在意,坐到旁邊墊了軟墊的圈椅中。一隻通體黑亮的貓悄無聲息從房梁上跳下來溜進了人的懷中,安靜地趴在他的臂彎間。

坐在他旁邊的何升見了,笑道:“你一天不在,阿呆便撒潑了,剛跑到隔壁去掀房頂。”

何升今年三十出頭,長相儒雅,他祖輩是江州大戶,後來家道中落,他靠自己白手起家,四處行走到邊關販賣皮貨生意意外和賀景泠結識。

那時候麵前的人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從前不是沒聽過京城賀家三郎的名聲,隻是沒想那樣的人會和自己有什麼牽扯。

這些年他在明賀景泠在暗,生意遍布整個大齊朝,世人隻知道賀景泠貪圖富貴委身商賈,卻不知賀景泠才是他真正的東家。

不到七年的時間能做到這個地步,何升早就對這個比他小十歲的年輕人心悅誠服,兩人背著這樣的名聲,何升雖然知道賀景泠這麼做的原因,卻還是忍不住替這個跟他家中小弟差不多大的人心疼。

賀景泠摸了摸阿呆一身柔順的毛發,露出來的半截手腕上纏繞著一圈厚厚的繃帶,方才洗過的頭發半乾不濕的搭在兩側,瘦白的手指在貓兒黑色的毛發間白的驚心。

外麵的雨還沒停,四門緊閉的屋中暖意很足,他沒理何升那話,垂眸道:“大哥和瑤華在宮中我始終不放心,不久後就是萬壽宴,我總要想法子進宮去親眼看看他們,如今回到祈京不似從前,我行事不可不張揚,也不宜太過張揚,商會的事,勞何大哥多操心了。”

“賀大公子如今今非昔比,賀小姐在宮中也榮寵不衰,景弟又何必急於一時冒這個險……”

“明王心思叵測,太子更不是好相與的,李長澤被打皇帝壓了這麼多年,這次回來定然不願在隱而不發,不見他們一麵我不放心。”賀景泠沒聽何升的勸解。

他便是這樣的人,隻對自己在意的事情感興趣,說過的話便沒有轉圜的餘地,從前自恃才高看不上的朝堂爭鬥如今義無反顧涉足其中,也隻為了這世上還有兩個他在乎的人。

從前賀家在權貴雲集的祈京城也算是世代清流的大族了,賀老太傅兩朝帝師,隻是賀景泠的父親是庶子出身,自小不受重視遊曆在外,後來又投了軍,靠著鐵血廝殺二十年才有了當時的地位。

賀景泠上麵還有一個大哥和二姐,後來賀將軍獲罪,早就看不慣棄文從武的庶子過慧的賀老太傅直接請出闔族耆老見證,將庶子賀從連一支從族譜除名,將他們嫡子旁支摘得乾乾淨淨。

所以如今這世上和賀景泠有關聯的,便隻有陷於宮牆中的賀元晟和賀瑤華。

何升緘默不言,自知勸也無用,注意到賀景泠敷了藥膏包住的手腳:“景弟還是應該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然到時候令兄令姐見到你如今的模樣,難免傷心。”

那年北上流放的路賀景泠戴著數十斤重鐵枷走了大半年,手腳都被在被反複磨爛生瘡,差點沒死在路上,後來雖然撿回來了一條命,卻落下了手腳不便的毛病,一到陰雨天便鑽心的疼。

好在有沈木溪配的藥。

“何大哥,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

雨還未停,其間夾雜著碎雪,雖然不大但細雨濕衫總歸是令人不舒服。

前日宮宴董皇後謹守中宮規矩一直沒尋到機會和太子敘話,昨日太子又被皇帝叫去訓話,好不容易挨到第三日,等太子下早朝後就迫不及待遣人去請,她卻又被太後傳話去了寧壽宮。

李長澤冒雨來了皇後的鳳棲宮,身後的太監楊正緊跟著上前,手中高舉著一把傘:“哎呀我的殿下啊,您慢著點,知道您急著想見娘娘,可這雨天路滑,您要是摔著了皇後娘娘又該心疼了。”

楊正長相頗為清秀,倒看不出他已經三十三歲了。他自李長澤出生便跟在東宮伺候,如今已有二十七年。

鳳棲宮是個除了名字外再沒有一處像是一國之母居住的地方,宮牆蕭索門庭冷清,偌大的宮殿宮女太監也不過十數人。

才踏入宮門便有掌事姑姑紅薔急步趕來,見到李長澤撲通一下跪在他麵前叩首:

“殿下!”

李長澤停在廊下,頓了片刻後才親自扶起她,麵上是一如從前的溫和:“紅薔姑姑。”

紅薔忍不住哽咽,後麵的薑有福也跟著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好在如今殿下回來了,紅薔你還站著乾什麼,快請殿下入殿內。”

紅薔勉強恢複平靜,又立刻蹲身道:“是奴婢的不是了,殿下皇後娘娘方才被太後娘娘叫去了,沒一兩個時辰怕是回不來,娘娘說殿下若是無事便先在此坐坐,若是有事的話,便明日再來也可。”

雖然說著明日再來也可,不過紅薔那表情分明便是不想太子離開,可又總不能讓太子就這麼乾等著。

李長澤十分體貼地笑道:“正好,孤也該去向皇祖母問安,那便去寧壽宮吧。”

紅薔的表情瞬間放鬆,不過馬上有蹙起了眉頭,想到皇後吩咐緊張道:“殿下,娘娘不想您去寧壽宮,要不您還是……”

“皇祖母那裡孤也該去拜見。”李長澤說著就轉身道:“再說能早點見到母後,孤也開心。”

薑有福慌忙的在後麵撐起傘跟著太子走進了雨幕中,轉頭囑咐紅薔道:“記得將娘娘親自給殿下做的湯羹溫在爐上,仔細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