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票是今天的，並且是早上的。兩人一齊賴床了，因此早飯都來不及吃就慌忙收拾起了東西。
“沒點兒計劃，知道要走就提前收拾啊？多大人了。”孫盈吐槽完就快快樂樂地去吃煮出香味的綠豆稀飯了。
程雨生歎口氣，“那我也沒想到我昨晚有事啊……”
冉時打斷了他，講真，不太願意回憶是什麼事。
他迅速疊起了程雨生拿出的衣服，其中不免有幾件自己的，雖然除了貼身衣服基本都是混著穿……
“冬裝基本就不用帶了，薊城是比這邊冷點兒，但開春了溫度也還行。”冉時說著又揪出了一條針織圍巾，“冬天才用的東西，乾什麼要裝上……”
程雨生皺眉，把圍巾拿自己手上，“今天下雨，外麵還是很冷的，我這不還是穿的棉服嘛，況且你也說薊城比較冷。”
話不再說，程雨生三下兩下地把圍巾裹冉時脖子上，“這種時候天氣變化無常，昨天十多度今天或許就隻有兩三度，現在不就是？所以，戴上。”
冉時扯了扯圍巾，撇撇嘴道：“醜。好了，沒事，提東西走吧。”
程雨生抓過箱子和背包，給家裡人說了聲就出了門。他有點想提醒冉時，這圍巾是他自己買的。
急匆匆到了車站，程雨生就在旁邊的店買了比其他地方貴一大截的早餐，冉時隻吃了點，畢竟暈車。
冉時低頭擺弄著垂下一截的圍巾，忽然道：“其實也挺好看的吧。”
“你是因為想起來這個是你買的所以反悔了嗎？”
冉時轉過腦袋看他，嘴角噙著笑，“如果我說是因為你給戴的，配我好看，你怎麼想？”
“……咳。”程雨生還真沒料到冉時會這樣說，他低頭剝了個橘子，“我怎麼想？這樣說吧，你可能會被欺負。”
他一說完就注意到了隔了一小段距離的鄰座，他眼神略微怪異地看過來，程雨生默默在心裡給他豎了個不禮貌的中指，對冉時說：“睡會兒吧，難受的感覺會好些，下午還要趕火車。”
冉時咽了酸甜的橘子，偏頭靠著腦後的軟墊。
程雨生把他腦袋按向自己肩部，嗔怪道：“好好一男朋友的肩不靠，你是不是傻？”
“好的，男朋友。”冉時笑了下，把圍巾往上扯了下蓋住嘴角。
對於“男朋友”這個詞，冉時從來沒提過，他總覺得，一旦確定這種關係了，就像被某種因素綁定了。
畢竟……本該是最純粹的愛情，到了他這兒，結果隻會是不歡而散。他沒有能給“愛人”保證的能力，現在做的也不過是貪一晌之歡。
下了車困意還是大，在車上不怎麼睡得好，一路都是睡得斷斷續續。偏偏程雨生還總能發現他醒了，然後輕輕拍他的背。
冉時雖然吐槽說像哄小孩子，但也受用。每次閉眼睛前他都會想，程雨生最好不要喜歡他，不然全栽了。
“走吧，檢票。”
冉時很自然地提行李箱，聲音帶著倦意，“男朋友是負責拿東西的。”
他還是沒讓冉時提箱子，趁著沒人注意，程雨生雙指並著貼向自己的唇，然後又反向蓋冉時嘴角，“好了彆鬨，先走啦。”
火車發車，程雨生將行李箱塞進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些零食，“火車應該不會暈，吃點兒，不管怎麼還是要填填肚子。”
冉時從盒子裡抽出海鹽小餅乾，剛準備吃時，小桌上就搭上另一隻手。視線對過去，是個不知道幾歲的小孩，很快他父母就找了過來。
程雨生看了看冉時又看了看小孩，在看到冉時倔強的扭過頭，他還是給了小孩一塊餅乾。
“給哥哥說謝謝。”小孩的母親說。
大概是年齡還小的原因，小孩說話很含糊，“西鞋鴿鴿……”
程雨生用紙巾擦了下手，“餅乾是那位哥哥的，你該給他說啊。”
“不用，好吃就行了。”
雖是這樣說，小孩依舊堅持再說了一遍。
“打擾一下……”小孩的母親又上前說道，她應該不擅長社交，這會兒臉漲得很紅，“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孩子還小，又好動，我怕他睡上麵不安全。”
火車臥鋪是上下床的。
程雨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了，他總歸還是學不會拒絕人。
他挪了位置到冉時那邊坐，遭到一記白眼，“讓你乾什麼就乾？你不也好動嗎，晚上摔不死你。”
程雨生這會兒到又異常大氣了，“不是什麼大事，沒什麼，明天就到了嘛。”
小孩倒不是多鬨騰，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天一黑就特興奮，拿著平板看個動漫都要邊笑邊比劃。
晚上，女人煮了自熱飯，還給程雨生拿了兩個沙琪瑪，“你們還是學生嗎？”
程雨生點頭，謝絕了她的沙琪瑪，笑道：“我和他待會兒也要吃了，就不用了，謝謝呀。”
她麵露尷尬，收好了東西發現自熱飯好了，她小心打開後又向周圍張望了一會兒，“浩浩，吃飯了！”
小孩被他爹逮了回來，平板摔得稀碎……一問，結果是他抱著平板跑跑地看，手上還摔破皮了。
“真是的，說好多遍在外麵要乖一點！”他邊說邊從包裡拿出幾張創可貼，上麵還有兒童簡筆畫。
小孩大概這會兒反應過來痛了，二話不說開始哭。
程雨生悄悄地象征性捂耳，下巴搭在冉時肩上，“我小時候肯定不會這麼鬨。”
冉時抬起他的腦袋，“為什麼？”
因為太鬨彆人會討厭，討厭了的話，那自己就不是完美的那個了。
程雨生伸手拉住冉時的手，小聲說：“因為我一直都特彆有擔當。”
冉時隻是笑著應和，沒當一回事。加之他也不太想了解太深，不然以後的牽掛會更多，甚至可能會難以割舍，那種存在羈絆的感覺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等到達薊城已經是第二天黃昏了，風吹在臉上還是冷的。
今年的學校和每學期開學那天一樣，公告欄那兒依舊擠滿了人，除了一些新聞就是校記者站刊的八卦。
人多不太好擠，冉時也不太想擠，便拉著程雨生離開了人群到了一處花台。
冉時依舊朝著那邊望著，雖然隻看得到模糊的幾個人影，突然道：“還記得差不多一年前的這時候……公告欄上的大致內容嗎？”
程雨生點頭，表情略微凝重，“記得，導師蔣鄭文涉嫌多起猥褻案，學校給他停職還撤銷了榮譽……”
事實上，那位導師一直是一個平平無奇，對誰都不會有過多關注的看上去很老實的人。
周圍人流量不太大，冉時也懶得去顧及在程雨生麵前崩得沒有的形象，便直接坐在花台邊沿上支起一隻腿，又將腦袋靠上去，他深呼吸一口道：“蔣鄭文……其實他隻是負責把我在這學校的一舉一動告訴給冉九江。我很早前就發現了，但看他人好像不精，就沒怎麼管。”
……結果冉九江突然發消息問他，是不是在學校和一個男生走的比較近，甚至後來直接把電話打到了程雨生手機上。
“不過大一寒假期間，我還是給學校寫了匿名檢舉信。反正他做的那些也是真的。”
程雨生微眯眼睛，搓了搓臉就在冉時旁邊坐下，“你還有煙嗎？”
“你抽煙？”
程雨生將頭埋進臂彎，“以前抽過，抽煙挺能放空自己的。不過我不太會抽，而且…兩年沒買過煙了。”
“你不讓我抽，戒得差不多了，身上隻有糖。”冉時說這就掏起了衣兜，不過程雨生製止了。他索性也不動了，隻是想，程雨生的秘密簡直是比自己還多，這大概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個這麼久都看不透的人。
程雨生深呼吸一下，“不說這個。”
他直起身拉過冉時的手，“小時，我知道我是根本不可能幫到你什麼的，但我還是希望吧，你有事都給我說一下，至少心理上有人一起承擔。同時我還……希望你適可而止。我這麼一個門外漢都看得出來，冉九江的勢力太大了，太難撼動了……”
太陽穴好像跳了兩下，冉時伸手按了按，低聲道：“忘了，這事不該說的……”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該做這些吧，好。”
程雨生微愣，冉時這話不是問句之類的，就是肯定的語氣。程雨生想起冉時身上背負的東西，他沒辦法不做這些。
“沒事了，走吧，寢室沒怎麼收拾好，我還不想拿美好的晚上去鋪床。”
程雨生應了聲，邊走邊說：“你做你想做的當然沒什麼問題，隻是凡事都得有個度。然後……我們彆吵架鬨矛盾，特彆是不要因為這種事。”
舌頭緊咬著口腔壁有些發麻，冉時回頭似乎在笑，“我不會因為這事吵架啊，這種破事都不配，沒事，我當然都聽你的。”
當然不會吵架，大概率是自己會退讓一步。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人，憑什麼因為吵架鬨得不安生。
……如果非要吵的話，那也隻能隨波逐流了，反正已經好多年了，會接著習慣的。
冉時開了門，把鑰匙隨意掛在門旁的掛鉤上後進去就拉出自己的椅子坐起。
得趕緊岔開話題，反正不要扯到剛剛的事上。
程雨生看了他半天沒反應，便走近蹲起身，仰頭望過去，冉時忽然扣住他的頭親了上去。
幾乎是發泄一般，牙齒幾次咬到了下唇，空氣一瞬間就變得燥熱。
分開的時候冉時眼裡起了層水霧，睫毛上都是亮晶晶的。
程雨生又微微直起身，濕潤的唇貼近他的耳廓，“我們的感情剛開始沒多久，的確不長，可我不想結束。比‘喜歡’的級彆高一點就是‘愛’了，你覺得我們呢？就算現在沒達到，還有那麼長的以後呢。”
瞳孔驟然緊縮，冉時死咬住下唇不發出聲音。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愛”太容易說出口了，對任何物或人似乎都能說的出。
可他完全不一樣，這個字是他曾經翻字典時唯一一個閒的沒事去畫了幾條線的。原因無他，這是個很莊重的字，不應該拿來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