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生說出這個字時，冉時心裡是慌的。他們之間隻需要“喜歡”就夠了，畢竟人一生可以有無數次心動。
明明……明明程雨生都不可能學會怎麼去“愛”，他憑什麼還要說出這個字啊……
冉時眨了眨眼，水霧似乎聚在一塊兒即將一起劃下。
程雨生幾乎是有些慌亂地捧起他的臉，“哭了？彆，我們沒理由為這事煩心，不提這個了，嗯？”
在程雨生印象裡，冉時極少哭，可以說他基本就隻見過冉時的生理性淚水。
冉時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不易察覺地笑了笑，“程雨生。”
“我在。”
冉時深呼一口氣，該說的還是得說，“我以前說過了，都聽你的。你要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在確保自身的情況下陪我呀。”
因為程雨生曾經說過，他不喜歡那種能看著喜歡的人一個人撐著而自己隻能看的感覺。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無論做什麼都應該兩個人一起。
冉時說這話無非就是給他一顆定心丸，他自己也知道，真有危險的時候，他不可能把程雨生扯進去。不管是為了那個“愛”還是自己。
更何況，程雨生隻是一個普通人，他很快就會忘記曾經和自己的荒唐事。自己沒必要讓程雨生摻和。
畢竟啊，戀愛，難道不就是隻想看到他的笑嗎……
程雨生鬆了口氣，他用拇指擦過冉時眼角，“好啊。那現在，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大二學生，你就該好好學習。”
“我不喜歡上學……”冉時小聲道。剛剛費力擠兩滴淚水出來弄得眼睛生疼，不過也算是有用。程雨生聖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要不同意什麼，兩滴眼淚的事。
“那你也陪我呀。”
冉時笑著應了聲，不久前的氣氛被他成功揭過。他將笑容隱在暗處，微微鬆了口氣，絕對，絕對不能讓程雨生接觸自己那些醃臢事。
程雨生輕輕撫弄著冉時的背，他是真的很瘦，記得冉時夏天裡隻穿一件衣服時，風將衣服吹至貼身就會現出明顯的脊骨形狀。
程雨生又不覺地說了好多話，說那種狗血的“我去冒險你等我”這事不會出現在他們之間，他們應該顧好彼此的後背。
像互相扶持那般。
程雨生想起冉時第一次在他麵前掉眼淚的情形，那會兒是多久呢……好像就是前一年，也是二月多開學。
緩下思緒，記憶回溯到那天不時有拆零食口袋聲音的教室下午。
程雨生撐著頭，另一手捏著筆隨意的在筆記本上點過，桌上擺的舊書被窗外潛進的微風吹翻了頁。
他和冉時……那段時間已經不能用曖昧來形容了吧。兩人之間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過，怎麼就擦出了燙人的火花？
就算是共處一室日久生情，但冉時不也說過，自己這樣的根本不入人家的眼。更何況，自己又不是見著男的就喜歡……
細數一下，第一次傻兮兮地替人喝酒，雖然酒量出奇得差；第一次抽風一般帶人回家過年，但是一個寒假都沒怎麼反應過來；第一次嘗試著涉足他人生活，即使那個“他人”有點微微地抗拒；第一次管一個人管到瑣碎小事，關鍵是對方還沒反駁什麼……
高中曆史老師總會強調，第一次的事第一次的意義都很重要，要考的。
雖然這些“第一次”對程雨生來說都沒什麼大的影響吧，但冉時除了性格，哪方麵都符合自己的標準。
但冉時就算喜歡誰應該也不會是他，兩個人沒認識多久，十多二十年的人生裡見過的人即使浮光掠影，也會有心動，可冉時的態度很奇怪。
更何況……自己的性格真的很爛，等被發現了估計也沒人會喜歡自己。
不覺間，程雨生夢囈一般說了句什麼。
“什什什什什麼？”
同桌一串不明所以的話把程雨生驚了一下，手肘直接滑過桌麵，差點和桌子來了個嘴對嘴。
程雨生偏過頭看了眼自己旁邊經常一起坐的洗淨多日的同桌，然後無情地豎起中指。
同桌頓時聲淚俱下，聲情並茂道：“生哥哥，你昨晚在床上都不是這樣對我的！你，你剛才竟然還當著我的麵提前彆的男人，你好狠的心，撇下我一個人在外快活逍遙！”
程雨生不是很適應這個過度“熱情”的同桌，正想說一句“你真的不是報的表演專業然後被調劑了嗎”，突然反應過來，“誰？什麼‘彆的男人’？”
同桌捂著臉，覺得自己應該足夠“淚眼婆娑”，“你這個負心漢，剛剛還在叫人冉時的名字，轉臉就不認了！我命怎麼這麼苦啊……”然後飛速換位置打算和後排另一人貼貼。
顯然，戲精同桌沒有察覺到什麼，並且在表演道路上漸行漸遠。
程雨生臉色上演了一番五顏六色，他下意識敲了腦袋，心裡不停地說：我隻是看上他的顏了絕對沒有其他意思。那萬一喜歡呢……會不會被揍……
“冉時！”
這聲音，震得程雨生一個激靈，他在腦內搜索了一圈，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聲音應該不是周圍同學的，其他班的話沒有和冉時熟的。
他看向冉時，對方煩躁地揉了下太陽穴，扯了兩下外套衣角便出去了。
“你怎麼進來的。”冉時一點也不想和這人糾纏。
眼前這個人理著板寸，左耳還戴了顆黑色十字耳釘，初春的天氣卻隻穿了件黑色襯衫，最上麵那顆還解開了。
他在陽台那抖了抖煙，然後麵露鄙視地看著剛翻修的瓷磚，直接把煙台扔了下去，“我和你們學校的人可熟了。”
“上麵是哪位同學，公共教學區域不允許抽煙的！你是哪個係的？”
“屁事多！”他吼完還朝著下麵罵了一聲。
事搞完，他又轉過身去看冉時，盯了好半晌才笑了下，甚至得寸進尺地想過去摟一把。
冉時拍開他，冷聲道：“顧念川，彆沒事找事。”
顧念川隻是笑，“做個交易，你親我一口我今天不煩你。”
冉時的回應隻是用了踢仇人腦袋的力氣踢了他的小腿前端。
程雨生的位置恰巧靠著門口，這會兒他早就站起杵外麵了。剛剛那幕儘數收入眼中，心裡一陣慌亂。
這種感覺從哪來的呢……？
程雨生給自己找的理由便是“摻和了人家的愛恨情仇”，恰巧撞見會有點尷尬吧。
可是那個似乎叫顧念川的人，讓他，很不爽。自己天天和人共處一室都沒這麼放肆過，那個顧念川憑什麼？
程雨生看了下目前情況，這倆不像有愛恨糾葛的樣子，顧念川也不是什麼好種。
他輕咳一聲，冉時就在這時直接說話了，“進去。”
記得沒錯的話，冉時隻有在剛認識的時候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程雨生有些傻，又不知道該往哪站，索性直接貼門口，“上課時間啊，雖然老師沒來但咱也要懂禮貌。”
“喲？難不成是小男朋友啊？”顧念川彎腰揉了揉發疼的腿，看向程雨生的眼中滿是玩味。
程雨生想解釋，可一看冉時和顧念川的關係不對付，便沒說什麼。而他還有點私心，他剛剛，有些激動。
冉時嗤笑一聲，“是，小男朋友。你可以走了。”
程雨生沉下心，他知道冉時應該是拿他當打發人的幌子了，不過也難免有些心間蕩漾。
“真的？”顧念川微眯了眼，“那位帥哥啊，不如和我試試吧？我專一啊。你跟他？你知不知道他那個姐姐……”
一點影子忽近，帶來一陣略強的風。
“艸！”
顧念川即將出口的話被冉時一拳打回去，冉時聲音冷得嚇人，卻似乎帶了點鼻音，“第一，你從哪知道我姐消息這事以後再算；第二，不勞煩外人說，該告訴的我都給他說了；第三……”他轉頭看了眼程雨生，“你根本配不上他。”
顧念川舌尖舔了下口腔壁，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被牙齒磕破了。他揉了揉，語氣中依舊是和剛才一樣的戲謔，“彆氣彆氣啊，我不就喜歡你這性格嘛！”
他說完轉頭就走人，不過由於小腿還有點疼，姿勢略跛……
程雨生朝著顧念川的背影揮了揮手，一看冉時，他頭垂得極低，不自然的雙手握著拳。程雨生想去拉他一把卻被躲開了。
“班長在嗎？冉時有點不舒服，我陪他去一趟醫務室，請個假！”
他說完還是強硬地帶著冉時離開了走廊，這次去掰他的肩，沒有反抗。
腦袋抬起，程雨生著實驚了一會兒，他沒見過這樣的冉時，眼角通紅，眼中蓄滿的淚水快盛不住，很明顯他是努力沒讓它掉下。
程雨生大致想了下，冉纖之於冉時應該算是他的禁忌吧。從冉時給程雨生吐槽的一些日常裡，應該從來沒有人會在他麵前提起冉纖的。
程雨生腦袋飛速想著看過的安慰人的方式，腦袋一抽，便直接說了，“你剛剛說了，我是你‘男朋友’，所以你要是哭了，我就……我就行使義務了！”
雖然之後反應過來了，但程雨生也顧不得會不會挨打這事了！是的，他就是這麼的大愛無疆！
冉時聲音有些悶，“不許親，敢親我就敢把你打殘。”
“好好好，行行行。”看到人狀態的確好了些，程雨生也差不多放心了，“彆理那種騷裡騷氣的傻逼，多不值得啊。走不？”
冉時揉了揉眉心，“當然走啊，假不能白請。”
“有件事有點好奇……”
“顧念川，男的，我很討厭，所以彆從我這了解他。然後，對你說我姐的事情時沒這麼大反應，大概是因為……”因為很討厭他。
“因為他的語氣明顯是嘲諷。再來說你，大概是我喜歡你然後自己不清楚？”
麵上隻是冉時的隨口玩笑，但他以前從來不會這麼說，因為他什麼都沒有，隨時一句不經意的話可能就會失去更多。可這會兒，他有了試探的猶豫……
這也的確讓程雨生愣了，說起來……“喜歡”這種感覺對於自己似乎從來沒真正存在過，那自己對於冉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