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程雨生。程雨生同學在嗎?啊……沒來嗎……”
被點名的人夢回高中,下意識就站起去瞅黑板,然後發現沒在上課,想坐下又覺得更尬。
那老師一笑,“隻是點個名,彆緊張啊。”
一片笑聲。
程雨生自以為鎮定地咳了兩聲,“我、我我看風景,看風景哈哈哈……”
老師讓人坐下,卻見他剛一挨上凳子就又彈起。
“?”
“……沒,就是高處的空氣好像要新鮮一點。”
旁邊跟他坐一塊兒的何流捂著嘴憋笑,他一隻手去拍後排女生的本子,“淼淼,你看看昂哈哈哈哈……乾得漂亮!”
陸淼淼文靜地一笑,“這是你的主意,彆甩鍋。”
程雨生氣不打一處來,他的凳子上穩當當地放了個黑色瓶蓋,裡麵還留了一絲兒橘色的水液,另一些在哪去了,他仨兒都清楚。
他清理完座位,剛坐下就從抄起桌上的書作勢要砸,“什麼仇什麼恨啊!”
何流及時拿陸淼淼當擋箭牌,“她說的,樂虎,提神抗疲勞!”
“我這叫思考,疲勞個鬼。”
還在點名,何流隻能憋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和平與發展才是時代主題,這樣,給我洗一學期襪子就平了。”
程雨生隨口一說,手上翻開書假裝認真在那看,實際上內心完全專注不了。
何流卻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你原來是要洗襪子的嗎,我以為你跟了冉哥那種資產階級都很腐敗,不洗襪子隻買新,沒想到,嘖嘖…原來你隻是個意外。”
氣得想笑,“誰教你這些歪門邪理的?你冉哥都是要給我洗襪子的。”
這話要是被正主聽到了,他怕是少不了一頓家暴。
何流嬉笑,一晃手機,“錄音了,我待會兒發。”
“……”程雨生書也不看了,“他,信,我。”
何流無辜地眨眼,“哦——啊!艸,陸淼淼你叛變啊!”
程雨生看過去,陸淼淼萬分優雅地收起腳,一臉歉意地說:“我替你出氣了,這種小煞筆不動武不會安分。”
“你行……”
不再打鬨,程雨生又恢複成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但腦子裡依舊空得很,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看進去。
何流“嘖”了聲,“想人家就發消息啊,彆一副未亡人的樣子,啊?”
翻書的手不易察覺地一抖,“老何我有點……擔心……我是不是太戀愛腦了?”
“不是,吧?”何流故意停頓一下,見人似乎真的有些不安,他才收了笑,“我冉哥是誰啊,跟他談,戀愛腦不挺正常?不過他肯定不允許,所以得出結論,你不是。”
程雨生隻是一笑。
似乎是有些泄氣,何流直接把他那本根本沒看進的書扣起,“本來想著,弄點東西讓你冷靜一下吧,結果怎麼更焉了,不像你。”
“……你不懂。”
“???”何流覺得他單純在內涵人沒對象而已。
他轉身去敲陸淼淼的桌子,“給我揍他丫的,這次是我威脅你,代價就是去表白牆上曝光你的暴行然後讓你以後沒人追。”
陸淼淼翻了個白眼,“何,小,流,你好有聊哦。”
“滾啊,彆亂叫!”
“去啊,去曝光,那之前我先打慘你。”
兩人日常的掐架成了背景音,程雨生無意識地發笑。他解釋不了,他總不能告訴自己這個朋友,冉時這一去麵對的可能會是被改變的未來。
不知多久後,何流叫他,“看PPT啊傻der!”
PPT?哦,剛放出來了,補上學期的期末考試。
皺眉間隙,何流趁機說:“冉時可是武力值MAX好嗎,你瞎擔心什麼。看吧,與其想著薛定諤的貓,不如看看接下來的考試,假期沒複習吧嘿嘿……”
“開卷考,莫慌。”
“……行,您懟得開心就好。所以啊,彆想了,兒子乖。”
程雨生回以他一個父愛的拍拍,“老何,你就是沒談過戀愛。”
“嘿,我還真就沒談過。”
他小聲嘀咕兩句,又忍不住回憶過往。以前……以前好遙遠好遙遠,那個成天寡言少語,人生目標隻有考大學,離開“家”裡的人,倒的確是沒談過。
——談的話……
目光下意識往後轉,然後一個激靈,何流被嚇得夠嗆,又在心裡默念起滾瓜爛熟的法條。
拜托……陸淼淼的話,還是讓他永遠單身吧,反正家裡還有個弟弟,莫慌莫慌莫慌。
抓了兩把頭發,法條也不背了,他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好好學習好好學習。
後排陸淼淼頗老成地歎氣,無聲吐了倆字:傻的。
初春早間的空氣是帶著露水味的,陽光一照,水霧好像也開始翻騰,惹得人心情也開始煩躁了。
冉時是在酒店醒來的。
昨天磕磕絆絆跨了個區回到冉家已經是殘陽欲墜了,冉九江在開會,彆墅外的保安恰好換了個新人不認識他,他又沒帶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周邊也沒人能給他正名。
兩年沒回,外圍加了一圈圍牆以及一扇鐵藝門,於是他連翻牆進去再摁密碼鎖都難……好歹也是自家,他還進不去這點就離譜。
冉時把酒店配的一次性牙刷牙膏拿出來,搗鼓半天才慢悠悠地擰開牙膏,而外麵何安已經在催命了。
他索性扔了牙膏就著水囫圇刷了兩下,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開了門。
“我說,我等會兒就回了,你能消停不?”
“……”何安張嘴欲言,最終隻是說:“我有事。”
誰管你有什麼事。
冉時不置可否,拿了外套跟著去退了房。
手機快沒電了,因此他關了數據沒看那些社交APP上會不會有人發消息。信息裡一堆未讀,除開一堆雜七雜八就剩已讀未回的程雨生。
程雨生……現在應該是上課了,今天有課嗎,不過好像有沒有他都會抱怨。好像過幾天還有考試吧,他嘴上說著完蛋其實結果往往不會差。何流肯定又和他整天瞎鬥嘴,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讓以前那個安安靜靜的人變成一個爆開的話匣子。還有啊,今天食堂有什麼來著?好像每年這個時候三食堂早餐有限定灌湯包,不過他老是說不好吃,怎麼還有比自己挑食的人呢?
對了,自己一直沒回去的話他會想到什麼嗎?其實不太想讓他難過,但時間總能治愈一切,沒事的……
其實,都會沒事的……
正想著,車已經停到了家門外,這次門是開著的。
“你要和我一起進去?”問的何安。
她一點頭,“我去看看。”
冉時不屑地搖頭,他根本不信冉九江會放棄栽培了這麼多年的人,對於何安,他隻是物儘其用罷了。
當然,冉時不太忍心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他按照記憶摁了密碼鎖,門應聲而開。不知道是不是那通電話裡淩心的聲音的緣故,他隱約覺得空氣裡有股沉寂的腥味。
是血嗎?不應該,冉九江從來自詡紳士。
屋內隻有咖啡機的聲音,不一會兒,人從茶水間出來,手裡的歐式茶具盛著赭色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