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九江不是沒想過自己追求錢權的最初,是為了現在的局麵嗎?
似乎人人都幻想過日後賺大錢了一定要為所欲為一番,但等真正實現的時候又開始整日擔心那些數字會有什麼異樣,於是不擇手段地去鞏固。
程雨生沒走遠,在確認冉九江進了彆墅便轉了回去,剛巧又撞上迎麵來的徐洋。
徐洋隨意抹了把臉上的汗,解釋說:“這不看你出去有一會兒了嗎,還是要來看看。”
程雨生點頭,又把剛剛遇見冉九江的事簡單說了遍。
徐洋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其實他們都清楚,對於冉九江,沒什麼好怕的,畢竟對方隻是個半百的人,可即使心比天高,還是會有顧慮。
回到後牆處,冉時還沒醒,隻是眉頭微微皺著。
“他變重了你清楚嗎?我都是靠拖的,唉真是……”
程雨生蹲下想把人抱起,然後注意到冉時腳踝處多了些劃痕以及不均勻的破皮。
地上不平整,多半是被拖的時候硌在哪塊石子上了,那表情估計都是疼的。
無奈歎息一聲,程雨生將人抱起說:“好了,現在走吧。對了徐洋,冉時以前好像有說你要繼續啃泡麵就該提前去閻王殿報道了。”
“……打工人哪來的時間煮飯?想嘲諷我弱雞就直說,拐彎抹角聽得我難受。”
程雨生嘴上繞過人,心裡忍不住想,是不是太順利了點,順利到什麼也沒做就把人帶出來了。
“還是不要太悲觀了……”程雨生小聲嘀咕了句。輕聲說完這句,就好像會讓自己安心一樣。
三個人這次沒法翻柵欄了,徐洋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麵並告訴程雨生保安下班了,於是這次他們走了正門。
……更顯得過分順利了。
風吹得更大了,樹葉彼此間摩擦出響亮的“沙沙”聲,月亮被完全遮住,大概是知道有大雨,路燈也變得暗淡,周遭一片混沌。
徐洋打開手機電筒照明,害怕光太顯眼,便用手遮住一些,隻看指縫間透出的光。
冉九江此時站在二樓客廳的落地窗前,風從天窗灌進來,窗簾亂晃,上麵的掛飾彼此碰撞。
沒開燈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漆黑,但他還是盯著下麵。
指間的煙燃了半截,煙灰被風吹散,那一點紅光在黑暗環境裡尤為顯眼。
半晌,他掐了煙轉身離開客廳。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程雨生一行人匆匆回了遠洋,剛下車大雨就傾盆而落,伴隨著的還有亮了半邊天穹的的閃電和雷聲。
徐洋把人帶進了一間休息室,程雨生把人放沙發上去關上了門。他攏著手嗬了口氣,喃喃道:“一晚上儘乾些荒唐事去了。”
徐洋看了眼人,取了杯子去接水,他灌了一大口,咳得直嗆。
順好氣,他又很儘主人家範地給程雨生也接了杯,然後在對麵沙發坐起。
下意識看了冉時,還沒醒,徐洋便放心地開口了,“其實不打算叫你來,還有個原因。”
程雨生捧著熱水沒喝,聞言抬起頭,擺正了姿勢,“你直說,不用顧及我。”
徐洋後背貼上沙發,閉上眼,他儘量用很平常的語氣說:“小冉兒今天……似乎,訂婚。”
睜開眼,徐洋鬆了口氣,很好,沒像電視劇裡一樣歇斯底裡或者瞪大眼睛質問什麼的。
程雨生把錯愕的話咽下,覺得徐洋隻是在說笑。這太突兀了,明明不久前還歲月靜好……
“換個玩笑吧,換個唄。”
徐洋隻是輕歎,他聽得出程雨生說話時顫抖的尾音,不過還是強裝鎮定而已。
正想說句實話,他偶然瞥見對麵沙發上冉時有了轉醒的跡象。徐洋立馬以眼神示意,暫時跳過了這段對話。
程雨生乾脆也騙起自己,隻是對冉時說著話,“醒了?”
房間的燈太刺眼,冉時睜開眼又閉上,遵循本能地說:“冷……”
程雨生脫下外套給蓋上,然後起身想去把燈光按成暖光檔的,卻被人拉住。
回頭,冉時睜開眼有點愣神地看著他。
冉時喝酒雖然也斷片,但不至於腦殘,夢裡光怪陸離的情形一下衝擊到了他此刻麻痹的神經。
他彎下腰,一手無力地按壓腦袋,確認了眼前的確是真實。但是程雨生怎麼會……
“你不是在學校……?”開口第一句話說出,冉時還是頭疼,話也沒過腦子。
果然喝酒誤事,但也的確消愁,什麼訂婚,什麼阮湘南,什麼都好像過去了,跟自己無關。
程雨生不答他的問題,伸手理好他翹起的領子,“怎麼不先說為什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他媽——”句子驟然卡殼,冉時一下忘了想說什麼。他好像是要說,兩人算了吧,但是這話自己又沒出口過。
於是冉時住了嘴,轉而朝徐洋遞去眼刀,徐洋便畏縮著淡定咂了口水。
徐洋一開始就清楚,對冉時來說,他不想把任何一個人攪進自己的爛攤子,更何況是有親密關係的人。
冉時一直以來都做好了孑然一身的準備。
即使在很早前他倆就說,如果遇到了事情要一起想辦法,沒必要一個人。
冉時口頭上答應了,卻沒辦法做到。對於一個曾經幸運過的人來說,守住眼前的幸福永遠比賭一把要實在。
經過了十四歲那年的變故,冉時之後用五年多的時間不知不覺地把自己變成了“神經病”“瘋子”這些曾被用在冉纖身上的話,然後突然又擁有了來之不易的溫暖。
世間好的東西很多,自己得到的卻少之又少,那就更要珍惜,以至於會偏執到用自己認為的且力所能及的方式死死護住他。
冉時重重揉著腦袋,不再關注程雨生亂七八糟的思緒,事實上他現在也沒精力。
餘光看了眼徐洋,他隻覺得無奈和疲憊。自己從家那邊被帶到這兒,冉九江肯定會知道,但徐洋偏偏能有恃無恐。
冉時有十成的信心肯定,不管徐洋如何作妖,他都不會有事。冉九江對徐瑾瑜有很深的愧疚感,當然,也可以說是心虛,所以麵對徐家,大概是他最徇私的一麵了。
冉時知道這事後本來都不信,後來發現人連徐洋在自家撒野也不會多管,換平時早不給麵子了。
歎息一聲,冉時突然好想自暴自棄。徐洋不省心,自己在他麵前估計丟人都到家了,現在腦子也不清醒,待會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繼續丟;程雨生也不省心,明明讓他待學校的……
一個內心天人交戰,另一個在旁邊想著是不是自己要先認個錯。
內心活動豐富的那個此時還是開口了,就當是酒勁真的大,平時說不出的今天說說。
冉時詭異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決定還是心平氣和些,因為好像無論自己清不清醒,都會沉溺進這個人的笑裡。
從清晨一句“早”,打飯時特意給自己帶喜歡的菜,幫自己拿東西總要說一句“我來”,厚著臉皮在圖書館占座等自己……冬天他的手都是暖的,於是會給自己捂著,前幾天一邊吊兒郎當一邊有條不紊地打理著幾乎所有事……
冉時對徐洋說:“給個私人空間可以嗎?”
生疏的語氣讓人有點不爽,但徐少爺依舊憋屈地鑽進了茶水間。不想被詭異的氣氛包圍,也不想被冉時盯著。
人一走,程雨生立刻上前雙手搭在冉時肩上,腦袋湊得很近,“我先說,我過來肯定有我的原因,不用和彆人牽扯到一塊。”
冉時微微仰頭,“所以?”
他想斷掉聯係,但因為酒精,他其實更加遵從本心。
“沒有所以。”程雨生語氣一向溫和,但是現在還好言好語,冉時能聽得進去才怪,他此刻語氣略急,甚至帶了微微的慍怒,“我為我自己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