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小廝看到來人,都懶得搭理。
肖家少爺和他們小姐的關係京城人儘皆知,他還不知收斂,幾次三番與花娘廝混。
這不,肯定又被逮到,登門致歉來了。
肖度阡急的在原地團團轉。
這可怎麼辦,進去不會挨揍吧?
“進去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遲早都要挨的”林宗盛幸災樂禍道。
“你說的倒是輕鬆,這兩個月我都已經來三次了,這是第四次,郭將軍一定恨不得殺了我!”
肖度阡仰天長歎,滿臉生無可戀。
“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怎麼這會兒慫了?”
“可是我不是死在牡丹花下,是馬上就要死在郭將軍劍下了啊!”
現在他已經能想象得到郭將軍怒目而視,怒發衝冠,拔劍相對的模樣了。
肖度阡看著將軍府的大門,隻想拔腿就跑。
“宗盛,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
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想拉著他去擋郭將軍的怒火,有他在,想來郭將軍會控製一下,場麵不至於太難看。
“你不讓大姐來,你自己也不肯幫我,你算是什麼好兄弟!”
肖度阡徹底絕望了,天要亡我啊。
“本就是你做錯了,你來這裡不就是平息郭家的怒火,讓他們泄憤嗎?”
肖度阡隻覺得頭上懸了把利劍,他焦躁地踱步。
似是下定了決心,肖度阡表情凝重,大義凜然,一副要從容赴死的架勢,抬腳走了進去。
小廝翻了個白眼,裝作沒有看見,肖大少爺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前廳中,郭將軍和郭夫人正襟危坐。
肖度阡一到他們就得到了消息,早就等候多時了。
“將軍有事,宗盛不便打擾,能否前去探視我大姐?”林宗盛恭敬地請示。
外男入內宅,原是不符合規矩,想了想林淵清現在的樣子,郭將軍心中歎了口氣。
罷了,讓她弟弟去紓解她一下吧,有家人相勸,萬一她就想開了呢,“淵清掛念親人,你去看看她吧……”
林宗盛作揖,餘光瞥到肖度阡後背一僵,明顯十分緊張。
他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保重啊兄弟,隻能委屈你,留你一人在戰場上了。
肖度阡始終低著頭彎著腰,大氣不敢出。
他是戴罪之人,將軍不開口,他便不敢起身。
林宗盛的腳步聲漸遠,他的心也一點點沉入穀底,準備承接未來嶽丈大人的雷霆之怒。
“肖少爺今日又來做客了,您可是坐上賓,來人,還不快給肖少爺搬個椅子過來啊。”
郭將軍麵色陰沉,譏諷地開口。
“不不不不,我有錯,我不配!”
肖度阡頭低的更多,後背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難受極了。
“哼!”郭將軍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拍在桌上,杯蓋應聲而裂。
“肖大公子少年英雄,何錯之有,是我這老匹夫令人厭煩,總是與你過不去啊!”
“將軍息怒,千錯萬錯都是晚輩的錯,我混蛋,我不識好歹,您要打要罵都好,可千萬彆氣壞自己的身子!”
他額上沁出了冷汗,知道將軍這次氣的不輕。
“度阡,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種事呢。”郭夫人痛心地搖頭。
“你與筱茗尚未成親,行事如此荒唐,怎麼能讓我們放心將女兒嫁給你”
肖度阡如此,實在不算一個好夫婿,可筱茗,一想到女兒對他的愛慕之情,郭夫人隻覺得頭疼。
“想必你也能看出來,你在筱茗心中有多麼重要,她是那麼的喜歡你,”
郭夫人喉頭一瑟,心疼起自己的女兒。
“我們不求你對她用情多深,但夫妻間的愛重起碼要有吧……”
“就他這個樣子,留戀煙花之地,與娼妓廝混,有失身分,不成體統,沒成親都不珍視我們筱茗,成了親還不徹底把她拋在一邊!”
郭將軍怒火上來,打斷了夫人的話。
“不會,將軍,我豈能慢待筱茗,她是您的掌上明珠,也是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妹妹啊,我定會愛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不讓她受委屈?你讓她受的委屈還少嗎?”事已至此,何必再說此大話。
拉了拉郭將軍的袖子,示意他說話客氣一些。
郭夫人也滿麵愁容,這樁婚事,現在當真是進退兩難。
“宗盛,我們老了,隻要筱茗幸福快樂,很多事我們也不想與你計較,”
郭夫人沉吟,神色無奈,“我們就再原諒你這一回。”
“他錯過多少次了,翻來覆去這幾句話我聽都聽煩了!”郭將軍大手一揮,冷笑。
“要我說也不必再原諒他了,我的女兒哪怕終生不嫁,也不能讓人如此輕視,任人踐踏她的真心!”
“我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還是不能約束自己……”
郭夫人閉上了眼,吸了口氣。
“如她父親所言,哪怕筱茗不肯,終生不嫁,以後也有她哥哥養著,你與她的婚事是萬萬成不了的。”
暫時的傷心總好過所嫁非人,一輩子被這醃臢事磋磨。
她與將軍不可能一直看著她,若他們不在了,她是彆家婦,沒有夫君的袒護,將軍府又如何能護住她?
“你聽到了嗎!這是最後一次!”
若非筱茗實在情深意重,對於肖度阡這種屢教不改沒臉沒皮之徒,他真是一句也不願同他多說。
為人父母,總是先想著自己的孩子,女兒喜歡,他隻能一次次讓步。
郭將軍言儘於此,起身向外走。
肖度阡連忙表態,“將軍放心,我定會約束自己,再不做對不起筱茗的事!”
他言辭懇切,郭將軍卻停都沒停一下,這話不是頭回說了,多說無益,就看他能不能改吧。
讓肖度阡坐了下來後,郭夫人又叫人給他倒了杯茶。
“你彆怪他,他也是太心疼筱茗,所以這般惱你。”
“怎會?我做錯了事,將軍生氣也是應當的”肖度阡放下手中的茶杯,惶惶道。
“你的品性我是知道的,你不壞,隻是我們為人父母,免不得為自己的孩子多考慮。”
郭夫人起身,肖度阡也趕忙隨著起身,想要扶她。
郭夫人有侍女丫鬟扶著,衝他擺了擺手。
“筱茗這孩子對你是一廂情願,哪怕隻是顧念著一同長大的情誼,也請你不要傷害她,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肖度阡鬆了口氣,這事終於揭過去了。
他癱坐在椅子上,經曆了一場惡戰,身心俱疲。
——
“你走吧。”
隔著紗簾,林淵清的身影模糊。
林宗盛有些晃神,他已經有多久沒見過大姐了。
好像自她出嫁以後,她便再也不與他們往來。
一方紗簾,萬水千山,裡麵的人不出來,外麵的人進不去。
他知道,她恨他們。
“姐,我……”張了張嘴,竟無話可說。
“……你還好嗎?”
半響,千言萬語流過,出口的卻隻是最簡單的一句問候,明明他們是世上最親近的人。
毫不意外,那邊沒有回應,她對林家,對他,早已把能說的都說完了。
“少爺,您還是先走吧”侍女焦桐道。
焦桐是林淵清的貼身丫鬟,她自八歲入林府,一直陪在林家大小姐身邊,與她最是親近。
林宗盛握拳,又鬆開,他低下頭,骨肉至親連陌路都不如。
“以後不必再來了。”
簾布晃動,女人腳步很輕,咳的有些壓抑。
阿姐走了。
哪怕隔著簾子,都不願多看他一眼。
銀骨炭在銅爐中發出“劈啪”聲格外清晰,將屋內燒的溫暖,林宗盛卻覺得與站在冰天雪地無異。
“少爺,大小姐那邊有我呢,我會好生照看,您也彆太擔心了”焦桐道。
小姐不近人情,拒人於千裡,逼走了身邊所有的人,這些年,她始終不放過自己,過的也很苦。
林宗盛有些失魂落魄,胡亂點了點頭。
“阿姐,天冷了,要加件衣服……”
他喃喃,說著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話。
林宗盛找到了肖度阡,二人一同離開了將軍府,不同於來時,腳步都很沉重。
“喝酒去不?”肖度阡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
“去……”
不喝點,今夜怕是要難以入眠了,林宗盛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