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休賽期,彆墅裡剩下寥寥幾人,Taste趿拉著拖鞋、哼著某部新番的片尾曲穿過二樓走廊。任何細微的動靜落入顧司宴耳中,都被無數倍放大。
他抬手合上窗扇,試圖藏住自己亂了拍的呼吸。
明知路橙是在開玩笑。
明知他可能對很多人說過同樣的話。
顧司宴懟人不留情的薄唇緊抿,對話框裡的文字刪了又改,最終答了一個訥訥的“好”。
[鹿鹿子]:好什麼好呀。
[鹿鹿子]:哥哥你好呆。
[鹿鹿子]:不過,你國慶假期不回家嗎?每天打遊戲,你爸媽不給你上debuff?
顧司宴答:“我沒有家。”
每個假期,他基本上都留在戰隊繼續訓練。那棟被叫作“家”的房子,已許久不曾回去過了,保姆阿姨串門的頻率都比他高。
至於那對名義上的父母,與他逢年過節互發一些複製粘貼來的祝福語,例行公事地通知對方,自己還活著。
[鹿鹿子]:?
[鹿鹿子]:哥哥,對不起。
[鹿鹿子]:沒關係的,我也沒有家!OvO
“如果是為了安慰我的話,”顧司宴回複,“謝謝,但沒必要這麼詛咒自己。”
路橙:“詛咒,他們配嗎?我都懷疑我是我媽從麻將桌上贏回來了,領回家就不管了。我爸呢,對不起,沒見過這個人。”
“哥哥,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打電競嘛?首先,當然因為我很強。”
明明是對話框裡規規矩矩的黑體字,顧司宴卻讀出了點尾音上揚的小得意。路橙又說:“但更重要的是,我想要錢。”
“我要有我自己的房子,我自己的床,點外賣給我自己吃。不用到處借住,不用打地鋪,也不用一到飯點就準時挨白眼。”
路橙第一次向他袒露赤 | 裸 | 裸的野心,但在名利糾纏的競圈,卻像一個孩子指著貨架上的糖果罐,所求無非三餐飽暖,一夜好夢。
顧司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你做直播也是因為……”
“當然啦,不過沒人願意看輔助當技術主播,我隻好去釣技術主播了。”路橙也想到了另一件事,“對了哥哥,今天那個顧司宴好奇怪啊,突然發癲陰陽怪氣我。”
顧司宴:“……彆理他。”
自己在路橙心目中到底是什麼奇怪的形象?
他頓了頓,猶豫著打下三個字:“抱歉。”
路橙:“?”
顧司宴斟酌詞句:“我從前對主播這個行業有些誤解。”
他見過太多為了紅不擇手段的人,以為路橙也是其中之一。
顧司宴鬢發微動,才察覺剛才合窗時留了一道小縫,偷偷擠進來的夜風浸滿涼意,吹動淺色瞳仁中倒映的熒光:“但你不一樣。”
[鹿鹿子]:練習哥哥,你太可愛了。
[鹿鹿子]:我沒有什麼不一樣。
[鹿鹿子]:我想紅,我要錢!QAQ
“但跟哥哥在一起時,我不直播也不收錢。”路橙翻下電競椅,滾到了床上,換了個更放鬆的姿勢,“哥哥一個人在宿舍彆害怕,等我兩三天就回來陪你,不許去找彆的瑤!”
那個蟬鳴聒噪的暑假,夜風裡熱意翻湧,耳機裡的少年每晚都要說一遍:“哥哥,明天再見啦。不許去找彆的陪玩!”
顧司宴也如當時一般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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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KR集團總部頂樓。
會議室裡的製冷空調已打到18度,邵經曆仍然揩不儘額頭和兩頰的汗,磨磨蹭蹭將半拉屁股挪到椅子外,努力保持端莊的坐姿。
他的對麵,秦暮洋一貫的西裝革履,饒有興味地翻閱著KR集團最新一期的周年宣傳冊。
與其說是宣傳冊,不如是老板鄭銳的發家史。
出身草根,懷揣著遊戲夢想,下海淘到第一桶金,又勇於打破現狀,前往國外開拓產業鏈。
如今KR旗下的產業已涉及互聯網、能源、遊戲、文娛等多個領域,KG俱樂部就是其中最燒錢的吞金獸之一。
秦暮洋拿指尖點了點封麵上鄭銳的個人照,衝邵經理笑了笑:“老邵,緊張?”
邵經理嘴硬:“沒有,我就是熱。”
“你出的明明是冷汗。”秦暮洋無情拆穿,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調侃道,“萬一小司宴被開掉了,你打算把他掛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