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氣的分隔線-----
為了調查學生對糖果品項的看法,伊娜去印刷店印了一百五十張問卷。
用自己的私有財產,向拿哈威先生買下一整籃牛軋糖,供應問卷填寫人試吃。
一切都按部就班,但等到把問卷拿到手裡時,卻有一股不明阻力在攔阻自己發送。
會被認為太過愚蠢嗎?會被認為太過幼稚嗎?
莫名的焦慮迫使伊娜把它們藏在抽屜內。
盧耶魔術學院,下午四點的放學時間。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淑女的特質盡顯於下午茶。
下午茶風氣,由現今威績亞市一帶傳出,自王政末期就逐漸風靡各地貴族。
在王室失勢的六年後,南方的平民階級也效法起下午茶習慣。
伊娜發下毒誓,拒絕參與任何午後茶會。
除了不想聽他人對自己打扮的閒言閒語,更多的是避免回憶起往事。
下午四點,經濟有限的學生會選擇來販售部購買簡單的茶點,趕上下午茶風潮。
伊娜本該因為這個有發展潛力的商機而振奮,偏偏那人一直賴在櫃檯邊。
「真可惜,不好惹小姐,妳這裡居然並沒有像樣的茶可喝。」
威廉·阿卡利斯,像是在嘲諷伊娜沒有即時把握商機一樣。
一想到能和教會打好關係,伊娜也隻能按捺住想趕他走的想法。
「那麼,阿卡利斯先生有何高見?」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威績亞人。對於品茶,也是略懂。」
伊娜隻是悶哼一聲。
在東方潮流的作用下,現在說到茶葉,人們都隻是一昧推崇龍宮帝國產。
對伊娜來說,這股東方熱敗壞了紳士們的品味,還把原本別有風味的東洋文化變成庸脂俗粉。
「那麼,這位對品茶略懂的阿卡利斯先生,怎麼不參加名門子弟的茶會呢?」
「那麼,這位沒有想像中好惹的伊耶小姐,怎麼會如此尖酸刻薄的對待一個卑微的插班生呢?」
威廉調整著長袍的袖釦,貌似是還不習慣老式鈕釦的小尺寸。
「雖說是略懂,但我也並沒有參加過幾次正式茶會,當然不會魯莽。」
聽到魯莽二字,伊娜隻覺得他話裡有話。
「鐵騎人懂早餐、舊王城人懂中餐、威績亞人懂下午茶、盧耶人懂晚餐。得把整個人族邦聯繞一遍,才能吃飽。」
「噢,伊娜,妳可真會說俏皮話。」
「能逗您開心自然是好的,親愛的先生。」
「妳叫我比利就好。」
「好的,比利·阿卡利斯先生。」
伊娜邊說邊找零錢給顧客,雖說她是個無神論者,還是祈禱威廉能離自己遠一點。
送走客源的尾流,伊娜跌進躺椅裡,打算稍作休息。
還得考慮怎麼發送問卷,以一種不唐突且優雅禮貌的形象。
「我從早上就注意到,妳好像在困擾什麼。」
「您多心了,比利·阿卡利斯先生。」
伊娜萬分不會承認自己怠惰了工作,但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自然的發送問卷。
貌似是體認到這個話題被刻意夾斷,死纏不休的威廉突然冒出一句。
「噢,妳知道大家都是怎麼說妳的,像是……福利社老闆的小女兒來幫忙了。」
「不好意思……咱剛才聽錯了嗎?」
伊娜緊握著手杖的鋁製彎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概是因為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力,威廉故作漫不經心的繼續閒言閒語。
「妳看上去確實比實際年齡要來的稚嫩很多,不好惹小姐。」
「這……咳咳……太荒謬了。」
伊娜寧可被當成矮人,也不想被當成小孩。
這對一位合格的商人、成熟的淑女,無疑是侮辱。
對,是的,因為身體虛弱,她確實是發育緩慢了些。
但她的證件已經十七歲,就算是實際年齡,也已經十六歲剛滿六個月。
「伊娜,如果妳和顧客們多溝通,就不會產生這種誤會,莫不是……」
威廉露出抓住貓咪尾巴的表情。
「不擅長和同齡人相處嗎?不好惹小姐?」
伊娜被這句話射穿軟肋,甚至嚇得抱緊自己的手杖。
她很快的調整姿態,回到原本優雅的舉止。
「先生,請不要任意揣測。」
威廉似乎想通了什麼,用他的羊皮手套壓著櫃檯桌麵,朝伊娜靠近了些。
「哦……那麼,跟拿哈威先生買了一大籃糖果,是小孩子亂花零用錢嗎?老闆的小女兒?」
「這……才不是……」
「不是嗎?那就是想試售糖果,又害怕被大家覺得孩子氣嗎?不好惹小姐?」
「才……才……才不是……」
伊娜此刻隻想把頭塞進密封烘箱,用地熱操作把自己的腦袋轟掉。
她盡可能用大衣遮掩住自己,蜷縮在躺椅上。
「不是嗎?那真是可惜,我還想著也許能幫忙呢。」
「咱自己可以,不需要您多心。」
伊娜賭氣的把問卷從抽屜搬出,重摔在櫃檯上。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威廉飛快的用手指夾住上半部的紙張,伊娜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拿走了將近四分之一。
「好的,我會向茶會的夥伴們好好介紹妳的,老闆的小女兒,不好惹小姐。」
他回頭笑了一下,便轉身走出零售部,隻留下一個藍色長袍的細長背影。
-----騷氣的分隔線-----
阿卡利斯一族,鳶尾花的咒術使。
其家徽的鳶尾花,意為「魂歸天堂」。
鳶尾雖為毒花,但毒性非常弱。
長期的攝取、吸入,引起消化與代謝障礙,最後虛脫、內臟破壞,甚至慢性中毒死亡。
鳶尾花,當阿卡利斯一族還是領主時,一度是盧耶的代表。
自和李牙雙度過不怎麼愉快的晚餐時光後,伊娜刮取了自己房間和三樓房間的塵埃,送交給拉穆米化驗。
下午六點十三分,伊娜堵在拉穆米非法改裝的鍊金工坊外,刻意不止住咳嗽的催著她開門。
「看在勇者最大把的聖劍的份上,讓我多睡一會吧。」
拉穆米全身一絲不掛,隻戴著一雙乳膠手套保護手部。
伊娜完全搞不懂,這樣到底是注重還是不注重實驗安全。
「妳昨天在風流?」
「我昨天在調查!」
伊娜狐疑的挑著眉。
「所以,結果呢?」
拉穆米摘掉乳膠手套,啪的一聲扔在操作台上。
「三樓的樣本含有鎘化物。」
「什麼意思?」
拉穆米開始在檔案櫃翻找一些什麼,她頭也不回的和伊娜對談。
「紮可費爾先生是怎麼死的?」
伊娜低頭思索。
「他好像……是個肺癆?」
「這就對了,鎘化物粉塵會導致肺部纖維化,進而產生一係列病變。」
伊娜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感到胃部因為害怕而揪成一團。
「那咱房間的樣本呢?」
「有魯米諾反應,也有咒術殘留。雖然說有可能是誤判或意外,但我不覺得是巧合。」
拉穆米從桃心木檔案櫃取出紙板文件夾,翻找著幾張剪報。
「是血跡無誤。」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此刻全都拋到腦後。
「普列塔夫人是個殺人犯?」
空氣靜止流動了整整五秒,伊娜感覺心臟都要跳出胸腔。
拉穆米嚼著舌頭,經過好一番考慮才給出肯定的結論。
「恐怕,答案是肯定的。」
伊娜嚇得雙手抱住格列文的手杖,有那麼一秒鐘,她希望那是費迪南先生的手臂。
「這太糟糕了,咱得去報警。」
「稍微考慮一下,伊娜,稍微考慮一下。」
拉穆米翻開報紙的殘頁,指著一篇報導。
「在十年前的盧耶,一群權勢幫派份子綁架一名精靈族女性,並輪流對其實施侵犯。」
嫌疑人的名字,都是有頭有臉的姓氏。
努格、帕所東、紮可費爾、普列塔。
看著那些黑白照片中斯文的麵容,伊娜用指腹劃過他們的姓名。
「王政時期的法令太過迂腐,對於異國受害者的案件根本無法處理。更何況嫌疑人都是些富商之流。」
另外一張照片,是一位有著濃密深色捲髮的女性。
「這位是娜格泰蘇·阿卡利斯檢察官,薩摩托·阿卡利斯前伯爵的妹妹。四年來親自教導被害人學習人類語,讓她可以出庭指控加害人。」
「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