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騷氣的分隔線-……(2 / 2)

普列塔夫人懶洋洋的姿態,和幹練的檢察官,居然逐漸重合了輪廓。

「一直到六年前革命前夕,同時也是最終上訴召開前。極端幫派與這個國家,到達種族主義的巔峰。」

伊娜稍微露出了嫌惡的表情,但她很快的收斂住。

「即使是在種族主義幫派不盛行的南方,也有這種事。」

「他們再次綁架了被害人,割去了她的舌頭,讓她無法作證。」

拉穆米翻開被害人的照片,那是被記者惡意偷拍留下的,娜格泰蘇檢察官用身體替她阻擋著鏡頭。

「這些家族都是舊王城公社的中堅份子,王室倒台,案件就這麼被隱藏在時代的灰燼中。」

努格先生,肺部、腎臟衰竭。

帕所東先生,疑似肺膿瘍、肺結核併發。

紮可費爾先生,肺炎、腸胃病變。

普列塔先生,在房間中咬舌自盡。

以上病因,皆不太準確。

慢性中毒、慢性中毒、急性中毒

「白樺木中有一些成分可以清除鎘中毒,結構也有吸附粉塵的特性。雖然效果很微弱,但是刻下抗毒咒術,可以針對性的解毒。」

抗毒性咒術,伊娜想起蜘蛛狀的裂痕。

拉穆米撿起散落在地的內襯,一顆顆扣上鈕扣。

「房間裡有沒有可能存在精神暗示的咒術?」

普列塔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在天花板刻下鳶尾花紋樣的咒術。

並在房間中布置普通灰塵,日益加重其疑心。

最後誘導其精神崩潰。

「天祐蓮西……」

伊娜隻覺得頭暈目眩,早晨的低血壓好像還陰魂不散。

「王國或邦聯,坦白說,不論哪方都不會還神木之肋女士一個公道。」

拉穆米把收集來的檔案全部掃成一堆,把它們推到伊娜麵前。

「但普列塔夫人……或說阿卡利斯檢察官,有著她自己的正義。妳覺得呢?」

「咱現在是個商人,商人隻有生意,沒有主義。」

普列塔夫人是不是殺人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這附近收價最便宜的房東。

那對一個商人來說,足夠了。

「石土盡碎山河易,土之魔法·岩素崩。」

訴說著咒語,把那些紙張碾成砂石。

這本就不是一個零售部負責人能夠裁斷的事情。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將那些拉穆米辛苦收集而來的資料粉碎,伊娜摀住自己止不住的咳嗽,離開了鍊金工坊。

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鳶尾花的圖騰,久久無法從眼底散去。

-----騷氣的分隔線-----

伊娜做了個惡夢。

她夢到食堂的廚師們手端銀盤,在學生宿舍門前盡情炫耀那些火候完美的燉牛肉。

魚膳廚師不遑多讓,香煎鮭魚佐魚鱗馬鈴薯、完美比例的奶油醬汁。

還有大理石酥皮的千層酥。

給予最後一擊的,是在擺盤角落蔓延的濃鬱卡士達醬。

「可憐的伊耶小姐,看看妳寒酸的零售部,天哪……究竟要多麼可悲才會買那些食物,北方人究竟在想什麼?」

真是太可怕了。

伊娜睜著朦朧的雙眼,盯著鳶尾木雕天花板。

今天是假日。

她討厭假日,但是也依賴著假日。

總是被無所事事的空虛感折磨,隻有焦躁與不安在身體來回衝撞。

同時,無能的肉體癱在被窩當中,被怠惰浸染的當下,感覺實在太過美好。

穿著舒適的絨布睡衣,用暖和的高原綿羊毛毯裹住全身,這是伊娜少數能感到溫暖的時刻。

就像身體被拆分為雲朵,散漫的四處飄遊,徹底擺脫這腐壞的身體。

靈魂出竅,聽說獸人部落聯合的僧侶有著這種信仰。可以在尚未死去的情況下,暫時離開自己的身體,進行靈性的修驗。

雖然伊娜自詡為無神論者,但這種飄飄然的舒適感,肯定就是如此了。

「伊耶小姐,外頭有位男士要找您。別說我沒有提醒妳,他很可愛哦。」

普列塔夫人輕浮的嗓音穿過木板門,伊娜隨口答應了一聲。

坐在床沿,等待寒意驅走萎靡,低血壓造成的耳鳴嗡嗡作響。

翻領長罩衫,披上有墊肩的及膝長袍。

細橫紋窄幅剪裁長褲,綁上皮革厚底靴的鞋帶。

將費迪南先生花俏的圍巾留下,用圓頂硬帽蓋住盤髮。

摸著手杖冰涼的彎柄,伊娜準備好出門。

樓下,普列塔夫人正和威廉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伊娜撫著樓梯的雕花扶手,朝正在擦拭燈具的琳達道早安。

琳達低頭致意,繼續忙於清掃。

那幅不知名船隊的掛畫已經收起,謝天謝地。

普列塔夫人在裡麵添加了多少暗殺用的咒術紋樣,伊娜不想去追究。

暫時不想。

至少在目前的情況下,不想。

威廉穿著墨綠色的長版外衣,金絲的刺繡在縫線處畫出飛鳥的形狀。

與之不相襯的,就是那頂毛氈軟帽,將風格毀壞殆盡。

「早上好,不好惹小姐。」

「早安,阿卡利斯先生。」

「妳可以叫我比利。」

「好的,比利·阿卡利斯先生。」

普列塔夫人看著伊娜的穿著,浮誇的倒吸一口氣。

「噢,勇者的聖劍,伊耶小姐,這可不是幽會該有的打扮。」

「親愛的女士,咱的衣著並非為了取悅任何男士。」

伊娜拉開袖口,看了一眼腕錶走動的指針。

上午九點三十五分。

「在威績亞時,我曾經擔任過敲門者的職業,負責用豆槍射擊顧客的門窗,讓他們起床。」

威廉眨了眨眼,牽動了一下嘴角。

「專業的敲門者是不做白工的,我是否可以索取我應得的報酬呢?」

伊娜因為難為情而有些許動搖,然而還不足以撼動其平穩。

「阿卡利斯先生,咱沒有想到您會登門等待,咱為失態道歉。」

「沒有必要道歉,未經詢問就登門拜訪,是我的唐突。」

威廉的態度越是溫和,伊娜就越是討厭賴床的自己。偏偏他好像知曉這一點似的,還拿出一把碎花印料傘。

「我知曉妳對步行有所堅持,那麼可否允許我同行?」

「榮幸之至,阿卡利斯先生。」

「妳可以稱呼我為威廉。」

他伸出臂膀,但伊娜沒打算摟住,而是徑直從大門離去。

威廉沒有介意,隻是撐開傘,跟在伊娜背後。

「不好惹小姐,請允許我為妳撐傘。」

看著那黃紅渲染的碎花布料,伊娜出口回絕。

「不,阿卡利斯先生,在這種微弱的陽光下,咱並不需要撐起傘。」

「噢,那麼,想必不好惹小姐自己有備好雨具了。」

威廉故作失望的模樣,卻止不住的壞笑。

「畢竟,從昨晚的雲相來看,中午會有陣雨呢?」

「這……」

「真不愧是成熟穩重的不好惹小姐,總不會在下雨時尋求雨具吧?」

威廉加快了腳步,與伊娜拉開了距離。

伊娜咬緊牙關,奮力弭平步幅差距。

「在雨中挺立,一頂作工良好的帽子即可。」

「隻希望托雷諾神父交付與妳的禮物不會淋濕。」

威廉的語尾刻意拉的很長

「咕……」

「畢竟那可是相當失禮的,糟蹋神父大人的手抄本,不好惹小姐不可能做出這種野蠻的行為吧?」

伊娜把嘴邊的咳嗽嚥了回去,她知道威廉又在作弄她。

假日上午的盧耶,海風的鹹味撲鼻而來。

如同剛出爐的胡椒餅,混在東洋的水煙中流竄。

橙紅、黃白、碧翠的厚石牆建築,帶有崎嶇不平的坑巴麵容。

慵懶和隨性漂浮在街道上,被來回掣走的馬車撥來撞去,在壁麵彈跳。

進入下城區,新建築平整的磚麵更迭了伊娜對盧耶建築的印象。

波浪的回聲此起彼落,剛好契合腕錶微弱的滴答聲。

連同她的脈搏,不斷地,向前。

覆蓋掉曾經輝煌的上一秒,朝著下個時代穩步前進。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瓷器公主,高貴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