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宴開席,眾人才重聚一堂。
帝後位居上首,文武官員由將相各自牽頭分列兩側,以家庭為單位圍坐四周,中間空著個表演歌舞的場地,隔場對望。
好在各桌吃食都大致相同,東嫤嘗到什麼好吃,就朝逯兒示意,看對方嘗過後笑眯眯點頭,才放心去試吃彆的東西。
小動作之多,皇帝離得近,自然都看在眼裡,不多時笑嗬嗬發言:“朕一心所求便是將相和睦,如今兩家千金作爾汝之交,結金蘭之義,朕心甚慰啊!”
卜裕和東磬海忙舉杯對著順帝說漂亮話,聖上龍顏大悅,舉杯回敬,於是文武百官在場能舉得動杯子的,都得舉杯來唱“聖上英明”,一派和樂。
場上舞跳到一半,不知怎的就開始了各方獻寶環節,一天沒見人的越明鷗,也是在這時才出現。
順帝閱覽著越明鷗呈上的手抄本,邊翻邊讚歎:“我這幾個皇兒中,倒是這個女兒最像我,不論樣貌、脾性還是這一手好字,甚得朕心!”
越明鷗在座下行禮道:“父皇謬讚,兒臣惶恐。”
“明鷗過謙,你兩位皇兄隻知道送些奇異珍寶來討巧,你卻手抄了這本《經世治要》,為父看得出來你的用心,一天沒見你了,留下來用膳吧。”
皇後在一旁聽了,也趕緊命人在近旁加設桌案。公主得皇上喜愛並不會對她的籌謀有任何影響,即便自己與那位貴妃有仇怨,也不妨礙寵愛這位公主以取悅聖心。
越明鷗看著隻覺得諷刺,若真有意要留她,又何必臨時設案。遂凝起那雙與順帝十分相似的眉目,歉疚道:“兒臣謝過父皇、皇後娘娘,隻是母妃近來情況不好,兒臣想在母妃近前侍奉。”
順帝果然收斂喜色悵惘起來,“你母親,近日可有好轉?”
開口竟是尋常稱呼,或許也能算作帝王有情的證據。
“承蒙父皇厚愛,皇後娘娘關照,母妃宮中藥石不曾中斷。”
順帝歎了口氣,“知道了,去吧。”
越明鷗躬身告退,宴席上重新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景象。
卜逯兒在越明鷗離開後,失手打翻甜水盞,以換衣服為由追了出去。帶著侍女一路往貴妃住處尋,卻沒想到在半路碰見越明鷗望月駐足。
孑然一身的樣子,看著就生出幾分孤獨冷清。
卜逯兒遠遠望了一息,還是命侍女在原地等侯,決定自己上前。
“三公主。”
越明鷗回神望過來,“逯兒怎麼來這兒,找我有事?”
此地早已遠離前殿,再往裡進便是深宮,若不是尋她,卜逯兒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卜逯兒也不否認,隻是得先找個適合說話的地方,“我借換衣之故出來的。”
離近了,越明鷗也能看見卜逯兒衣裙上的大片水漬,“那還是先換衣裳吧,隨我來。”
卜逯兒於是揮退侍女,跟著越明鷗去了公主寢殿。換好衣衫出來,就見越明鷗在看書,果真是書蟲,一刻時間也不願意浪費。
越明鷗聽見響動從書頁間抬起頭,見人出來,便收起書冊,揮退了奉茶的侍女。
“坐吧。”
卜逯兒安靜坐下,卻突然猶豫該不該將所求之事說出來,畢竟從前沒見過越明鷗惆悵的樣子,想來是貴妃之事令她煩憂,值此皇宮設宴、百官樂樂之際,襯得這方宮殿更顯孤寂。
或許自己並不該來。
越明鷗是聰明人,見卜逯兒不急於開口,也不催,把早備好的茶水推到她麵前。
卜逯兒方才追得急,正好渴了,端起來抿了一口。
越明鷗看她隻是喝水,還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閒閒開口:“既然不願說,那便聽一聽好了,逯兒覺得,我在這宮中的地位如何?”
卜逯兒不解其意,“公主身份尊貴毋庸置疑。”
越明鷗卻嗤笑一聲,緩聲道:“這裡沒有外人,不用那麼生分,剛才在殿上你也聽見了,父皇說我最得他意,人人都道三公主集帝後寵愛,學識在同齡人中萬裡挑一,可有什麼用呢,最後還不是要送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