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匆匆告彆老秀才,快步趕回家,推門瞧著雲胡瘦弱的肩背上扛著一麻布袋子,正蹣跚著往板車上搬,沉甸甸的豆子壓得他直不起腰來,連走路都踉踉蹌蹌不穩當,滿崽乖巧地站在板車旁邊,表情嚴肅,緊抿著唇,雙手摳著板車邊沿 ,隱隱用力。
他看得心頭一梗,顧不得歇口氣,忙擼起袖子上前,接過雲胡背著的麻布袋,“雲胡,你去找幾根麻繩來,咱們把這些袋子封在板車上,一會兒走起來穩妥些。”
雲胡怔怔地點點頭,悶著頭就鑽進柴房裡找麻繩去了,這東西向來都是他收拾的,放在哪兒最是清楚不過了。
謝見君尋了兩塊石磚,壓在板車的兩側,用來固定板車不歪把,喚來滿崽在旁邊看著,自己則一趟趟地往板車上堆豆子。
待他碼放好麻布袋子,同雲胡推著板車深一腳淺一腳趕到打麥場時,已有好些農戶早早地到了,正三三倆倆地湊在一起說小話。
剛拐進來,便聽著有吆喝聲,“見君,這兒!這兒!”。
說話功夫,福生已然走近,見他倆推車推得費勁,主動請纓將雲胡換了下來,自個兒幫著謝見君把板車推到樹下,車身依靠在樹乾上,扶穩當了,才鬆手。
“麻煩福生哥了。”謝見君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緊趕著同福生道謝。
福生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就這點小事兒,還值當得客氣什麼?”,說著,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小把紅漿果,遞給躲在後麵靦靦腆腆不敢冒頭的滿崽。這紅漿果是他起早上山砍柴時,從野果子樹上摘的,嘗著有甜頭,便摘了許多,現下拿來當零嘴哄孩子正合適。
紅漿果飽滿剔透,水靈靈的,浸著絲絲的甜意,滿崽眼前微微一亮,舔了舔乾澀的唇,正要伸手去接,忽的想起什麼來,他抬眸看向謝見君,烏溜溜的眼眸中噙滿了期待。
“收吧,記得要謝謝哥哥。”謝見君溫聲示意,滿崽這才接過來,學著他的話,嫩聲嫩氣地向福生道了聲謝,轉頭就將紅漿果倒給雲胡一半兒,往他跟前推了推,“雲胡,你也吃。”
手裡多了一把紅漿果,雲胡怔了下,下意識地扭身看了眼謝見君,見他衝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才放心地接過來,一個一個,撚進嘴裡,小口嘗著。
謝見君抿嘴想笑,怎麼這一個兩個的,偏偏都要來看他,好像沒他的允許,這倆小隻便是都不敢吃了一般,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福生。
福生湊上前來,四下偷瞄了眼後,手擋在唇邊,小聲同謝見君耳語道,“我聽說,這次商販來收的少,恐怕村長那邊要減每家的份額,見君,一會兒抽簽的時候,你可得抓個好簽。”
抽簽?謝見君稍稍一愣,繼而回過神來。方才往這走的路上,雲胡特地同他提過此事,這往年賣豆子都是村長提前寫好了字條,放在罐子裡,挨家挨戶的上前來抽簽,每戶抗來的豆子斤數參差不齊,這字條上的份額也是有多有少,抓得多了,自然是歡歡喜喜,抓著少了,難免要挨家裡人一頓埋怨,這樣分配起來倒也算是公平,雖年年都有不樂意的農戶挑刺,到底多數人還是認可的,故而,這一到賣豆子的時候,家中主事的漢子都得多洗上兩遍手,就為了能摸個份額占多的吉簽。
謝見君使勁搓了搓手,他自覺運氣還算不錯,想著等會兒高低得抓個多的。
沒多時,裡長謝禮發話,正如福生說的那般,今年來村裡的商販的確收得少了,連價錢都比往年要低,村裡人雖怨聲載道,但也曉得這定然是裡長能談到的最合適的價錢了,他們若自個兒推去鎮子上,被小販各種挑剔不說,沒準價錢會壓得更低,得不償失。遂,一個個即便再不滿意,還是老老實實地上前抽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