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謝見君時,他手探進陶罐裡,抄底摸出一張紙條來,還未來得及打開,便被裡長兒子尕蛋給拿去了,青石板上刷刷幾筆,他打眼一瞧,心裡略一盤算,自己這推來的豆子能賣個大半,至於餘下的那些,趕明兒去鎮上問問價錢,合適的話就推去鎮上糧食鋪子賣了。
很快,抽簽結束,這幾家歡喜幾家愁,商販催得急,縱是有不樂意的地方,但大夥兒照舊挨家挨戶扛著豆子在打麥場中間的高台上一一過稱。福生因著要顧忌自家收成,搭不上手,謝見君便自個兒忙活,雲胡拘謹地挨著他身邊,幫著抬抬東西,過過稱。
過了稱,商販淺淺睨了眼,洋洋灑灑地在紙上寫下豆子的斤數和換得的銀錢,領了條子後,謝見君就去村長那兒將銀錢給兌了出來。
手裡攥著這一把沉甸甸的錢袋子,心裡彆提有多踏實了,往回走的路上,大夥兒有說有笑的,連腳步都輕快許多。
夜裡,
謝見君在炕桌上點起一盞燭火,將布兜裡今日買豆子賺來的銀錢,悉數都撒在案桌上,銅板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作響的聲音,聽著就讓人心生愉悅。
借著微弱的燭光,他將銀錢來來回回細數了幾遍,從中挑出少許,將多數推到雲胡麵前。
雲胡怔怔地看向他,似是沒明白他此舉是何用意。
“這錢是你和芸娘辛苦一整年的收成,你自己留好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謝見君被他這幅呆愣楞的憨傻模樣逗笑,溫聲解釋道。
話音未落,銀錢又被重新推回了他麵前,“給、給你、你要讀書、用錢。”
雲胡笨嘴拙舌地小聲道,杳杳燭光中,他臉頰紅撲撲的,像極了秋日裡熟透的山柿子。他低垂著腦袋,腳趾無措地磋磨著,薄得透光的襪子幾近要扯破。
謝見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給你的,你便拿著。讀書的錢可以再賺,趕明兒我去鎮上瞧瞧,尋著機會把剩下的豆子也給賣了。”
“我、我、”,雲胡支支吾吾了半天,臉憋得通紅。
謝見君微微垂眸,耐心地等雲胡說完,溫潤的眉眼中浸著幾分柔軟。
“我、我也想去鎮子上”,良久,雲胡才磕磕絆絆地囁嚅道,忐忑不安的眼神,偷摸打量著謝見君的神色。
“既是想去,明日咱起早鎖了院門,帶著滿崽一道兒去鎮子上耍耍。”,謝見君被他謹小慎微的眼神扯得心裡絲絲拉拉的疼,當即便應了下來。
雲胡見他答應得爽快,神色又同往常無異,溫溫和和地笑著,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穩穩落地,他重重地“嗯”了一聲。前些日子曬乾的栗子還餘了些,他想背去鎮子上換點銀錢回來,還有他們攢的雞蛋,昨日他數過了,有二十來個,也可以換錢,鎮上的小販收一文錢一個呢,把這些都賣了,賺回來的錢給謝見君讀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