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折桑(1 / 2)

在廚下忙活了半個時辰後,麗嬈端著清粥和小菜進入屋內,將桌子移到床邊,擺好碗筷。既然薛珞手腳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她就不便再親手喂她食物了。

麗嬈食不知味地喝著粥,看著那人自從見到溶鳶後就逐漸紅潤清和的臉色,不禁語氣酸溜溜地道:“我看你是不用吃藥了,每天就讓你師叔來看看你就行了,她比藥還靈呢。你反正也不待見我,怎麼不讓你師叔伺候你呢?你一天不見她都這麼難受,聽說要累著她,麵也舍不得見了,是吧?我欠你的?我是欠你,但現在救了你的命,算是還清了。你師叔可輕閒了,她手指頭都不用動,就白撿個生龍活虎的姑娘。”

薛珞輕輕劃動著手裡的勺子,本來沉浸在快慰裡的情緒,被一計重錘砸到了穀底,她斂下眸子,沒有說話,指尖卻開始因為生氣而用力起來,勺子擦刮在碗底,發出刺耳的聲音。

“即使你這麼多抱怨,那師叔要帶我回攬月峰時,你怎麼不答應?”薛珞冷冷反問道。

“我……”麗嬈一時詞窮,半晌才道:“我怕她偷我的藥方而已。”

經過這數十日的相處,她對麗嬈的脾氣已經算是摸透了一半,這個女人就是無時無刻不在嘴裡叼著一把刀,有事沒事都要刺你一下才開心。這可能跟她驟然失去雙親,周圍又虎狼環飼有關,不得已用刁蠻的個性,任性的言語來保護自己。

可是,她們隻是傷者和醫者的關係,甚至是傷者與仇者的關係,她沒有義務去理解她,包容她。薛珞放緩氣息,淺調內力,暗暗壓下逐漸翻騰的氣血,和這樣敏感自私的人相處,對自己的意誌也是一種磨礪。

麗嬈自然看出了她的情緒轉變,心裡也有些後悔,不該這般言不由衷,但說出的話就像潑出的水,哪有那麼容易就收回來,唯一的示弱方式就是夾上一箸小菜放到她的碗裡。

薛珞並不理會她的示好,隻喝了些米湯便丟下勺子,開始閉目養神。

麗嬈拿眼睛盯著她,似要把她燒出洞一般,最終隻冷哼了一聲,把食物端了出去。

廚下灰槽的石板上,放著非常多需要烘乾的藥材,底下的火炭還有餘熱,麗嬈把一些新鮮的藥草重新碼了上去。

熬藥剩下的藥渣,她用簸箕運到了桃李樹下,添作肥料。

她摸了摸李樹粗糲的樹乾,這數十株李樹,每到夏天上麵總是會結非常多的果子,但是果子味道酸澀,無人食用,通常都是任由它掉落腐爛。李子是性涼的水果,吃多了對身體並無益處,用來泡酒倒是可以美膚養顏。

她現在需要尋種性寒的藥草,可惜李子並不符合要求,它雖涼但是並不能平衡其餘十二味藥的燥熱之氣。

之前試藥時,用的都是非常少的劑量,倒是桑樹根加得足足的,就這樣兩人還是渾身大汗淋漓,昏睡了一天一夜,可見藥性之猛烈。

但若是混合多種性寒的藥草加入,反倒怕與其他藥相克。

麗嬈這一天都在為這引藥煩惱,雖說藥效慢有藥效慢的好處,但是如果能製出較為完美的煥神丹,也算是不辜負爹以往對她的期望。

晚上,熬了藥給薛珞服下,又為她擦了身子,正待端水離開時,腰間猛然一痛,整個人站立不住,坐倒在地,盆裡的水被掀翻,在地上蜿蜒流淌。

冒著熱氣的水,潑到身上卻寒得刺骨,麗嬈又痛又冷,趴在床弦上發著抖。

良久,那床上的人才吝嗇地伸出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微微使了些氣道,麗嬈順著那力道坐在了床邊。然而,她怕身上滴下的水打濕床鋪,又直不起身來躲避,隻得往地上蹲去。

薛珞用力摁住她道:“你彆動。”

麗嬈掙開她的手,強撐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然而腰間又是一酸,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去,幸而撲到了自己那張小床上並未受傷。

她攥著手心,等那波酸痛感慢慢地消逝過去。

這種腰疼的毛病,以前練武練得勤時也出現過,大概就是太勞累了。但麗嬈覺得自己並未多勞累,雖然采藥會走上十幾裡路,雖然碾藥會讓手臂僵硬,但每晚還是睡得很早,這足以讓精神恢複。

抑或是那藥淺微的毒素在身體內起了反應,但薛珞好像並未有什麼不適。

胡思亂想間,疼痛終於漸漸褪去。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筋骨,感覺沒什麼大礙了,便挽袖開始收拾屋內的狼藉。

等一切弄好,她這才脫下了已經僵得窗紙一樣硬挺的衣服,本想馬上縮進被窩裡取暖,但床鋪早已被衣上的水打得透濕。她身著雪白的裡衣,站在那裡瑟瑟發抖,一時沒了主意。

少頃,她撿起床頭一件小襖披在身上,想著到灶前的柴草上將就一夜。身後的女人,突然發話了,她依舊冷漠的聲色上,帶著些不自然的扭捏氣息:“你打算在那裡站多久?”

麗嬈回過頭來,薛珞並未看她,隻是側身往裡睡了些,床上留下了一人身的空位。

麗嬈的臉騰的一下紅了,按理說,一起取暖的話是她先提出來的,現在睡在一起也算是順理成章。可是現在這話是那個清冷得不知人情世故的姑娘說出來的,那就不一樣了,起碼表示,她對她並非單純的厭惡,也許也摻雜著一絲彆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