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於一鍵清零,則等於無人傷亡。
恐懼感和恐怖感被降至最低,所以人類輕易接受新生的世界模式。
但役鬼者記得每一場死亡,他們的精神仍遭受著層層恐懼的鞭笞,常年位居精神病院和心理診所顧客榜首。
關於‘死者生存痕跡抹殺’這條常識,出於娛樂化的利益考量,很多國家隱瞞,僅有少數選擇公示,華夏是其中之一。牆內外輿論眾說紛紜,而‘生存痕跡抹殺’+‘僅有少量役鬼者記憶不受影響’的buff拉滿,特彆容易做文章。
認定是‘國家洗腦’的人如劉靜之流,基數龐大,被稱為共存派,反對一切剿殺怪談行動,包括怪談娛樂、賽事等,經常組織行動乾擾怪談清除計劃,破壞力不大但麻煩。
顧拙鳩總結了一下,地鐵當前危險因素有替身鬼、係統任務裡的紅衣厲鬼、專業製造麻煩的共存派、拖後腿的普通人和癲起來敵我不分的民教選手。
形勢複雜,四麵受敵,不愧係統嚴選。
“正式介紹一下。”CS女目光掃向左右兩節車廂的人,“南茅弟子、參賽選手之一,元輕白。”
CS男嘴裡的糖果咬得嘎吱響,“和她一樣。我叫穆相衣。雖然生死有命,但我們歡迎有償救急。”
笑眯眯的,看上去比元輕白好相處。
機械姬少女訝然:“南茅北馬?”
她身旁一廢土風酷炫裝扮的少年震驚:“大教南茅居然也會參加這種垃圾賽?”旋即期待,“我們有近距離觀看大教神操作的榮幸嗎?”
少年們聞言,激動不已。
“更正一下,我們是羅浮南茅。”穆相衣擴大笑容:“探險前不做好功課嗎?你們這樣很容易當劇情殺NPC的。”
寸頭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一場誤會,我們真的是路人,不是探險、也不是作死。”將人拉回來,心累勸說:“祖宗們,消停會兒!廣播不是說了?今晚這場是羅浮南茅VS垂加神道。”
“垂加神道是島國本土民教,特邪門。他們這一代喝核廢水長大的,腦子多少產生點變異,人均神經病。”
他下意識尋找垂加神道選手,目光定在第二和第三車廂的兩對情侶,見他們都在看這邊,於是聲音壓得更低,
“茅山派曆史悠久,分南北茅山。”
寸頭掏出一個印有茅山派經典《黃庭內經》章一內要的聯名打火機,同眾人認真科普:
“南茅細分下來,也有多個門派。目前盛名在外的是道教第一福地的句容茅山。昔日句容茅山有弟子葛洪,號抱樸子,東晉時期到廣府羅浮隱居,創立羅浮南茅。底蘊深厚,馳名中外。但‘無光歲月’的八年對抗期裡,羅浮南茅的老天師、天驕棟梁全滅,至此淪為三流民教。”
“所以,省略前綴的‘南茅’隻指代句容南茅。”
顯然,他是南茅狂熱粉。
廢土風連體眼鏡少年失望:“那他們自我介紹還故意省略前綴,蹭熱度啊?”
“小點聲。”
寸頭見元、穆兩人表情平靜,這才稍微安心,轉念一想,心生不滿,怎麼臉皮這麼厚?是真把南茅當吸血包了嗎?
算了,多計較一秒都是給十八線抬咖。
機械姬少女:“我看賽事直播都很驚險刺激,怎麼現場這麼無聊?”
“看的大賽吧,那整體水平高,鏡頭多。為了收視率好看,還會隨時切換鏡頭多角度營造驚險氛圍,跟沉浸式遊戲似的,體驗感滿分,當然刺激。”
寸頭後背緊貼車廂壁,時刻留意每個人的行動。
“噓,他們開始了。”
眾人立刻看向元、穆二人。
元輕白正低頭分析:“本場主題是趕吊,出自趕吊死鬼的鄉野民俗。傳言吊死的人怨氣重,沒法投胎,隻能找替死鬼,久而久之演變成上吊死的人是被吊死鬼索命的說法。出於恐懼,人們想出一套完整的趕吊流程。從收屍、停靈到趕吊的過程,對死者不吝以暴力、咒罵,毫無尊重。更有甚者,趁機辱屍。”
旁聽的顧拙鳩輕聲:“這要是具普通屍體倒沒什麼,可要是具長出路煞的屍體,親眼看著屍身受辱,不得發狂?”
“為什麼?”機械姬少女和綠毛頭脫離部隊,好奇地湊前,閃著清澈愚蠢的眼睛發出疑問。
“……”
是真一點功課都不做就來作死啊。
顧拙鳩:“怪談基礎常識第二條,厲鬼成因是執念。萬物有靈,生前瀕死的強烈不甘化作一口怨氣堵住七竅,七日不散則成煞,也就是最低階的路煞。民俗稱之頭七回魂。頭七天,路煞被困在屍體裡,動彈不得,但能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綠毛頭沉默了下,咋舌道:“要是死後七天內被解剖——”
思維挺敏銳的,一般人想不到這點。
“路煞沒那麼容易產生。”頓了頓,顧拙鳩補充:“路煞成型的過程裡,越痛苦,執念和怨氣就越重,而且暴戾記仇,所以喪葬和解剖都被列入高危職業。”
惡鬼等級嚴苛,無論大小鬼,一律從路煞做起,靠食鬼吃人魂升級。
最低階的路煞僅有恫嚇和附身兩項技能,而附身需要恫嚇配合,令活人處於深度恐懼的狀態裡,才能成功附身。
“不錯。”元輕白抬眼,“趕吊習俗本意是安民心、勸惜生命,但放在這個怪誕混亂的時代確實適得其反。”
“我沒記錯的話,大量喪葬文化、鄉野民俗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全麵禁止。”
顧拙鳩對麵的男人突然開口,聲音很有辨識度,低沉渾厚,富有磁性,語速徐徐,像深夜電台的主持人突然描繪一場下在淩晨的大雨,臨時為失眠的人們造了場喧囂又孤獨的夢,有一種不屬於當下環境的溫和從容。
男人修長的食指勾下口罩,露出意料之內的俊美麵孔。
“我叫王或,留仙區高街安順醫院的外科醫生,平時也研究點世界民俗和怪談。”
元輕白打量完他,既沒發現異常,也沒深入探究的必要,隻回應他上一句話:“總有大聰明不信官方警告。”
一直在用透明手環狀聯絡器做記錄的穆相衣抬頭笑說:“沒看新聞吧?中午才發生的意外,本市臨圳中學校長找了個鄉野無門無派的算命神婆來趕一具十年老屍……唔,老屍的來曆不清楚,所有知情者被害。趕屍流程裡,活人到停屍的屋裡待一晚,因為吊死鬼通常從背後悄悄靠近,所以正麵必須放一麵鏡子,一旦察覺吊死鬼回來,立刻假裝被附身,迅速逃跑,任由其他人追著它喊打喊殺——”
“神婆的徒弟扮演被吊死鬼附身的活人,其他人圍剿他,校長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一路跟隨圍觀。進了地鐵,一群人被當成尋釁滋事罪,當場放倒,趕吊中斷。也是活該他們倒黴,那具十年老屍生出路煞,要是沒人動它,過些時間也就散了,沒想到還有人上趕著創造條件讓它附身?”
“它在地鐵上大開殺戒,前腳剛升級成替身鬼,後腳被民協申請成賽場。”
說到此處,穆相衣被戳中笑點,拍著元輕白的肩膀笑得停不下來:“和我們一樣倒黴。”
元輕白厭煩他狗屎一樣的笑點,暴躁的將人頂開,“趕吊習俗裡,或用活人、或用稻草人假扮替身鬼,所以禁止人偶、鏡子的出現,符合第三條規則。至於其他四條規則,暫時找不到它們和吊死鬼共通的地方。”
看向鏡頭,儘量擺個好臉色說:“現在我們要找到替身鬼的身份,把它引出來。”
役鬼驅鬼、殺鬼的前提是找到惡鬼,確定其方位。
如何尋到惡鬼方位?
1、查出其執念,引鬼出洞。
此法最穩妥,但麻煩。
2、根據厲鬼等級、種類特點識破其偽裝,因厲鬼和人是狩獵與被狩獵者的關係,所以它會始終跟隨人群直到團滅。
此法效率高但困難。
二者危險程度不相上下。
查清惡鬼的身份和死因是找出其執念的最有效方式,但地鐵賽場和吊死鬼的生平毫無關係,線索寥寥,恐怕白費功夫。
“很明顯,吊死鬼生前和校長有關係。”穆相衣豎起食指,也湊到鏡頭前說:“校長出於什麼心理才會時隔十年還把屍體挖出來讓神婆趕吊?做賊心虛?被鬼纏?不可能是親朋好友的關係。民俗文化裡的趕吊,本身就對死者充滿惡意和恐懼。如果本意是超度,完全可以請正規道士來做場法事……說到法事,我教既能提供道士、家庭、社區超度法事,也辦得了水陸法會,道協認證,價格實惠,童叟無欺,有需要的家人們歡迎致電。”
話說至此,雙手比心。
“說回正事,吊死鬼吃人之前還是一隻被困在屍體附近的路煞,行動不便,害人不易,除非某個契機令它重見天日,恰好纏住不走運的校長,而校長害怕心虛,不敢報警,也不敢找道協驅鬼。”
顧拙鳩讓開,明了二人回應他們的搭話的主要目的是積攢人氣和提高評委評分。
賽事評分由參賽者的印象分和怪談場探索完成度組成,其中怪談場探索的觀賞性、完整性和創新性這幾個因素占比評分頗大。
或者直接狩獵惡鬼,但過程需充滿新意,否則觀眾更愛探索惡鬼的執念,滿足窺視欲。
“綜上所述,校長和吊死鬼是仇人關係。”穆相衣張開手,略為慷慨激昂,有點兒舞台表演的痕跡,煽動著觀眾的情緒。“更有可能,校長直接參與吊死鬼的死亡!”
太草率。
顧拙鳩看向窗外。
沒有證據,僅憑猜測,潦草下結論,存在刻意引導的嫌疑,遺憾的是多數觀眾就好這口。
*
羅浮南茅的直播間在穆相衣話音落地的瞬間,被大數據監測,得到推薦,觀看人數激漲至426。
【水平可以啊。】
【好歹曾經是大教,有點底蘊不奇怪。】
【進度好慢,到現在沒死一個人。無聊。】
【托朋友查十年前的案子,沒符合的命案。朋友讓我轉換思路查失蹤案,還真查到點東西,十年前的臨圳中學有個男老師私吞一筆公款,被揭發後逃亡,下落不明,案子至今沒破。】
【要麼男老師被校長誣陷,要麼校長是同夥,分贓不均,所以老屍不是含冤自儘就是被校長滅口。水落石出!莫非我是天才?】
*
忽然有人拽了下顧拙鳩的手臂,他迅速反手擰住對方胳膊,聽到女人壓低嗓音的痛喊,定睛一看,卻是末尾車廂的白領女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不由微訝,怎麼做到悄無聲息地靠近而他沒發現?
“鬆、鬆開……”白領女顫抖地請求,“胳膊快斷了。”
顧拙鳩鬆開桎梏,將人扶起來,大拇指絲滑地扣住她右手的脈關節,關切詢問:“突然過來是有事嗎?”
白領女小臉煞白,嘴唇沒啥血色,眼底的恐懼猶如濃霧,“你也看到了吧。”
“什麼?”
“你明明看到了!它就在你前麵——”她懼怕地瞪了眼車窗,下意識躲到顧拙鳩身後,“你和它對視……跟我一樣,我們都被盯上了!我們是同盟啊!”
白領女突然情緒激動,力氣很大,使勁掙紮,試圖抱住顧拙鳩的胳膊緩解她的恐懼,但撲騰好幾下,被扣住的脈關節愣是掙不脫。
“?”
她瞪著顧拙鳩,表情愕然。
顧拙鳩神色鎮靜:“天生力氣大。”
白領女噎住,轉瞬瞳孔放大,臉皮抽搐,額頭冷汗密集,抖得像簌簌掉落的樹葉。
顧拙鳩順著她的目光緩緩扭頭,心臟瞬間漏跳幾拍,呼吸暫停,渾身緊繃,右手掌心迅速滑落一道靈符。
但見前方車窗裡倒映著一具背對他們的吊屍,頸骨斷裂,頭顱低垂,腳尖點著地麵,一動不動。
而車廂空蕩蕩,白領女搭話之時,還在聊天的活人便都消失不見!
隻剩下天眼,似乎沒察覺到這邊的異常,黑黢黢的鏡頭背對兩人。
“鬼域?”顧拙鳩低語,“難道吊死鬼才是紅衣?”
他猛地拽著白領女向後跑,卻見另一側車窗閃現吊屍的倒影,肉眼可見的從模糊變清晰。不管跑哪個方向,吊屍始終緊隨左右。
又一個眨眼,吊屍驟然閃現車門口,竟由鏡中倒影步入現實!
距離僅一米,照這速度,兩三分鐘內必貼臉殺。
初級靈符對紅衣的鎮殺效果不大,稍有不慎,即遭瞬殺。
白領女帶著哭腔問:“什麼是鬼域?”
“基礎常識第四條,紅衣及紅衣以上,可擴展鬼域,將活人拽進去。鬼域之內,規則之下,肆無忌憚。”
“所以我們一定會死?”白領女驚恐萬狀,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切詢問:“你是道士嗎?你會不會役鬼?你能救我的對吧?彆丟下我,我……我可以給錢,十、十萬夠嗎?”
顧拙鳩心動三秒,奈何局勢不利,“活著出去再說,想想為什麼你我會被扯進來,你碰了哪條禁止規則?”
“我不知道,一上車就往末尾車廂坐,沒人和我說話,我也不敢看車窗,沒打傘……哪有機會犯禁?等等,”白領女想到什麼,表情很難看,“下班後,我去玩娃娃機,抽中一個小玩偶,放在包包裡——它是不是在靠近?”
吊屍在他們說話間縮短到半米的距離,觸手可及,濃鬱的腐臭味充斥鼻間,顧拙鳩不得不拖著腿軟的白領女急速後退,猛地刹住腳步,吊屍猝然迫近,離他麵孔僅一掌,垂眼就能看到青白色的側臉上塊塊屍斑,眼球暴凸,嘴巴因吊頸窒息而生理性擴張,嘴角撕裂,僅靠一層要斷不斷的皮拉扯著掉到胸口的下顎,烏黑的舌頭貼著下顎垂落。
它一動不動,顧拙鳩抬起右手拍下——
與此同時,兩人的後腦勺處掉落一條粗繩,如草叢裡捕獵的毒蛇,悄沒聲兒地向前,突然虛影一晃躥了上去!
白領女瞥見這驚險一幕,嚇得組不出完整語句,失控尖叫:“啊啊啊——”
下一刻天旋地轉,胳膊被一股力氣拉扯,整個人甩了出去,旋轉一圈,跌坐到冰冷的座椅上,表情茫然中殘存驚恐,下意識抬頭就見她原以為不知道後方突發狀況、準備對吊屍發動攻擊的顧拙鳩已背過身,右手迅捷地拍向粗繩。
粗繩被燙到似的,立即回縮,仿佛遭受劇痛,不住地扭曲蜷縮,旋即便和吊屍一起消失。
白領女啞然,驀地喉嚨緊束,強烈的窒息感襲來,雙手掙紮著摸向脖子,發現不知何時套上吊頸繩,不由一臉痛苦地求助:“救、救我……”
顧拙鳩跳上座椅,一掌拍下,耳邊傳來一聲短暫虛幻的憤怒咆哮,粗繩消失,白領女立即跪地捂著脖子咳個不停。
白領女好不容易緩過來:“謝——”
話音未完,燈光驟滅,車廂裡有人突兀地喊:“地鐵停在隧道裡了!”
什麼情況?
顧拙鳩一驚,循著記憶裡白領女的位置去拉她,不料撲空,隨即後背悚然,過往經驗促使他當即一個前空翻遠離原地,但聽重物撞擊鐵椅發出動靜頗大的悶響。
甫站穩身體,顧拙鳩便撞到一具溫熱堅實的胸膛,手肘立即擊打過去。
意外的是對方竟都格擋下所有攻擊,甚至抓住破綻,繞到顧拙鳩背後握住他的兩條胳膊說:“這位朋友,我沒有惡意。”
聲音有點熟悉,“王醫生?”
“是我。”王或放開手,後退兩步。
顧拙鳩兩條胳膊輕微顫抖,被握過的位置難以忽略疼痛,難免暗忖勁兒真大,不愧乾外科的。
“你剛才一直盯著車窗,是發現了什麼?”
被拉進鬼域,連身體一起消失人前,從沒聽過僅意識進去。
有點意思。
車窗?一直盯著嗎?
顧拙鳩若有所思,但黑暗中摸不清狀況,誰都不能信任,便含糊應付:“在發呆。”
好在王或沒就此過多詢問,而是情緒冷靜地提議:“我看地鐵一時間不會有光,通訊手環還有電量的,可以開照明燈。不管怎麼樣,光照正常,總比伸手不見五指來得安全。”
這話一出,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交談,不稍片刻,各個車廂亮起熾白燈光。超長續航的電量足以提供手環強光手電筒的功能,使視物無障礙。
燈開的一瞬間,顧拙鳩正對麵的綠毛頭等人表情驚恐地瞪著他身後,穆相衣防備地扣住左手,元輕白則低聲咒罵一句:
“草。”
顧拙鳩眼皮一跳,扭頭看去,正見到被吊死在末尾車廂的白領女。
死相猙獰,臉色漲紫,眼球上翻,充血通紅,嘴巴大張,嘴角有密集細碎的傷口。左腳腳踝綁著帆布包,隨輕微搖動的身體拖拽著,突然鬆落在地,收口處敞開,滾出一隻巴掌大小的人偶。
“可惜沒人救她。”身側的王或輕歎,“她死前一定很害怕。”
顧拙鳩眼皮頓時跳得更頻繁。
這時又一道哀嚎乍起,“死人了啊啊啊啊!!!”
眾人聞聲色變,元、穆二人飛奔向車廂頭,其他人緊隨其後,王或也跟了上去,顧拙鳩留在最後,猶豫再三,回身快速抓起地上的人偶塞進口袋便跑過去。
所有人齊齊停在第二車廂。
濺滿大量鮮血的車廂中央跪著一具無頭男屍。
脖子的斷口不規則,紅彤彤的血肉和皮骨黏連著,腦袋像是被硬生生扯下來的,四肢扭動著,試圖爬起來,無端叫人聯想到砍斷脖子的雞鴨,沒了腦袋還能上蹦下跳,那種瀕死和強烈的求生欲形成一種極端扭曲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