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在第二車廂。
第一車廂的中年男不知何時酒醒了,拿著把黑傘站在中間,臉上的橫肉抽搐著,惶恐間夾雜迷惑,似乎沒搞清楚當下的情況。
元輕白想檢查男屍,被一個女人攔下。
“我調查過這邊。”
女人的聲音偏軟甜,有點怪異的腔調,下半張臉被半塊和風純白麵具遮住,麵具塗了深紅色口紅,和深紅的眼妝交相輝映。皮膚晶瑩白潤,如剝殼的荔枝,和麵具幾乎沒有色差。身材高挑,美豔神秘。
“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就好了。”
她抬頭,笑眼盈盈:“鄙人山崎音,神垂祈禱、冥加正直,神道正統傳人見過諸位。”
天眼降落,拍攝她楚楚動人的眉眼。
此刻賽事步入正軌,懸疑恐怖的氛圍開始渲染,兼之山崎音主動挑釁,選手之間燃起硝煙味,平台立即給了個小推薦,為她的個人直播間帶來七百多個觀眾。
【是充滿誘惑の成熟大姐姐呀~~】
【三秒內給我小姐姐的資料!】
【北海道山崎家大小姐,29歲,三階玄士,聽說祖上是垂加神道的創始人,但歲月更迭,本家早就沒落。山崎音19歲一戰成名,立誌奪回正統之名,然而十年過去還在民教和附加賽溜達……也算穩打穩紮吧。】
【彆看現在直播間觀眾少,上國際服看看,她個人全網粉絲近三百萬。】
【三階玄士一般僅有一隻役鬼,山崎音的役鬼叫白.粉婆,島國民俗十大惡鬼之一。】
【誰和我一樣,馬上去千度白.粉婆,結果沒啥資料的?】
【笑死,老糊逼當場現形!】
【請問誤開高維互動係統能申請退款嗎?PS:沒開互動模式。】
……
這廂,元輕白冷笑:“我有手有眼,不會自己查?”
言罷向前走,人群走出一個兩米高的肌肉男,小山似的,站在山崎音身前,伸出手臂擋路。威懾悄無聲息地蔓延,氣氛緊張。
“想圈地盤?”元輕白蠢蠢欲動,“比比誰的拳頭硬!”
肌肉男聞言握緊拳頭,肌肉塊壘分明,毫不懷疑他有拔山舉鼎的力量。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穆相衣攬過元輕白的肩膀,站不直似的,笑嘻嘻說:“既然是同道中人,以和為貴嘛。賽事勝負是很重要,但玄門互鬥隻會讓惡鬼得利,還連累無辜。”話鋒一轉,“說來奇怪,民協辦過幾百場賽事,專業性毋庸置疑,怎麼這次一場普通賽事誤入這麼多路人?”
山崎音柔聲:“偶爾失誤,人之常情。”
“成語不錯。”穆相衣話中有話,“但是再專業也預防不了人禍,有些失誤來自某些人的不毫無底線。”
山崎音對此表示譴責。
穆相衣要笑不笑:“說回正事,死者的身份、死前乾過什麼,頭顱在哪?”
“死者臉上有塊龍形紋身,和他們是同伴。”山崎音看向綠毛頭等人,接著說:“似乎和你們產生矛盾,幾個人跑到第三車廂擠占我們的鏡頭……當然我不介意,隻是一個鏡頭滿足不了他們,這位少年便跑到第二車廂獨占鏡頭。”指著車門一對情侶,“還把他們趕跑。”
明顯情緒不安的小情侶猶豫了下,證實她的表述。
“至於頭顱在哪……當時發生得太突然,一切災難都在黑暗中進行,我怎麼知道呢?”
穆相衣繼續詢問,山崎音大多回以“不太清楚”、“沒注意”,順勢拋出末尾車廂的受害者的問題,前者回以同等水平的世故圓滑。
元輕白沒耐心聽他們扯皮,直接問:“剛才是誰喊的列車停了?”
山崎音:“當時我和吉川在深思趕吊規則,沒留心——”
“你撒謊!”
突如起來的指控截斷話音,眾人看向憤怒驚恐以至於精神狀態不太穩定的劉靜,隻見她仇視著山崎音:“是你們故意引誘靳石去第二車廂,也是你們教他進隧道後大聲喧嘩,我全都聽到了!”
穆相衣收起略為輕佻的姿態,“你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拿我國的未成年當釣鬼的誘餌?”
“你描述一下,他們怎麼引誘你的同伴?”元輕白嚴肅道:“道協嚴禁玄士利用無辜。如果證據確鑿,有直播視頻為證,道協會就此作出嚴厲的懲罰。”
隨著劉靜激動的描述,二十分鐘前的場景逐漸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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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少年展開兩米寬的橫幅或半米長的手幅,搶占唯一的鏡頭,渾入無人之境。
靳石、即側臉龍形紋身的少年瞧見肌肉發達的男人,心生顧慮,但同伴催促,便咬牙踩上座椅宣傳共存派理論,隻是鏡頭太狹窄,當車門旁的一對男女低聲交談時,不由分出心神偷聽。
吉川:“需要我處理嗎?”
山崎:“既是共存派,又是小孩……算了,不在我們的地盤,少惹事。”
吉川:“隔壁車廂隻有兩個人,挺空的,不如去那邊?”
女人同意了,又道:“你怎麼看這次的規則?”
“第二條、第四條和第五條規則和華夏中小學的校規相似,符合吊死鬼生前身份是老師的猜測。第三條規則和他們的趕吊民俗有關,第一條規則……”吉川不太肯定,“華夏風水說,室內打傘不吉利,招黴。”
“解釋牽強。”
山崎對聯絡器輸入文字,冷靜地分析:“怪談場規則由道協摸清後總結出來,作為賽場題乾,多少和厲鬼本意產生差距。觸犯規則不一定必死,必死的規則可能不在題乾表麵。說得更準確點,沒有所謂的規則,那不過是被人為總結出來的,厲鬼便於捕獵的路徑而已。”
“目前誰也不清楚怪談場的這些‘規則’從何而來,隻能肯定它一定程度上限製惡鬼濫殺的能力,是某種平衡,也和它們的執念存在某種關聯。惡鬼的‘規則’更像是連環凶手犯案的最大特征:固定,動機、模式、受害者基本固定。”
話音一轉,她說:“直覺讓我很在意一和四這兩條規則。”
“中途勿下車,進隧道保持安靜?第一條禁止打傘是迷信吧?”
山崎搖搖頭:“怪談場不會出現無用信息。我在想,第四條和第二條規則算重複,被著重強調,是否說明它是必死規則?為什麼特意標注‘隧道’?而第一條規則太格格不入,太突兀,反而讓人很在意。”
靳石聽至此,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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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無言。
山崎音苦笑,攤手表示無奈:“欲加之罪。”
穆相衣表情有點裂:“就這?”
“不夠嗎?!”劉靜難以置信,“嘴上說去隔壁車廂,卻動也不動,偏偏要在靳石旁邊說那麼多,不就是引誘他過去搶鏡頭?不就是猜到我們會為了證明鬼不殺人而主動招鬼?你們民教為了贏,什麼臟事乾不出?我就奇了怪了,民教看重流量,怎麼可能麵對鏡頭被搶還無動於衷?敢情把我們當釣鬼的誘餌!”
她恍然大悟,怒視山崎和吉川兩人:“眾所周知,一旦賽場出現傷亡,則視死者身份和死法獵奇程度給推薦,所以哪來的鬼害人?分明是人殺人!是你們殺了靳石!”
劉靜堅持共存派的認知,為爭取更多人的信任,矛頭無差彆發送:“你們仔細想想,靳石一個未成年怎麼打得過一對成年情侶?車廂那麼大,至於趕走你們?還窩囊地龜縮到車門口……簡直可笑!”
指向第一車廂的中年男,“還有你,壓根沒醉!”
“大晚上、大晴天的,你帶什麼傘?又裝醉,又剛好帶規則裡禁止的傘,你們不覺得奇怪?而且我明明看到這女人發送什麼消息後,他那邊的聯絡器亮了幾秒,偷偷點開來看,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全都是一夥的!”
其他人還沒反應,中年男立刻大跨步衝過來怒罵:“臭三八,你再胡說!”
劉靜的同伴護住她,七嘴八舌地指控:“你慌什麼?做賊心虛了吧!”、“你們都有嫌疑,一個都彆想跑,殺人凶手!”
穆相衣扶額歎息,猛踢一腳鐵椅,巨大的撞擊聲鎮住吵鬨不休的眾人,冷聲警告:“已經死了兩個人,你們都想犯禁被殺?”
眾人一下子閉嘴,唯有劉靜不甘心地囁嚅幾句:“是你們先誤導人……”被同伴拉扯幾下,到底沒敢再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