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就給，少讓人催。我七老八十容易嗎？”房東收完錢還喋喋不休。

顧拙鳩抱回快遞，麵無表情地甩門，聽著房東漸遠的罵罵咧咧，內心倒是很平靜，他命格特殊，六絕四廢極陰，五弊三缺必破兩樣。

父母雙亡，身上錢財永遠不超過兩千。

孤與財皆破。

拆開快遞，裡麵裝著一套最新型的直播設備，和天眼同品牌係列的金睛，造型更小巧精致，性能也更輕便迅捷，網球大小，通體雪白，啟動後，360度全景拍攝，可鏈接聯絡器自由操控。

的確是必不可少的裝備，也是無力購買的配置，但胡敏心未免太懂他的需求。其次，從他給出地址到快遞抵達不超過15分鐘，除非胡敏心就住在附近的社區，否則不可能那麼快投送到家。

更何況胡敏心經提醒才想起要地址，但顧拙鳩不認為她會忘記，唯一的答案便是對方已經掌握他的基礎信息。

現代社會，個人信息幾乎透明，想查不難，問題是對方了解到什麼程度？

他未曾掩藏過往進出怪談場的蹤跡。

使用靈符的行為被有意偽裝成白衣鬼技能。攝青鬼實力受限，能力發揮不足其全盛期三成，一直被誤認成紅衣。

而他本人實力相當於三階。

這些年並非沒有勢力想招攬他，都對他做過評估，一般得出五階的結果。

眼光老練毒辣者，才能看透他本人的實力。

業內翹楚的大資本自有高人坐鎮，想必評估出‘顧拙鳩三階’的結果，所以才隻派一個胡敏心前來交涉和試探。

“還好底牌沒露。越猜不透，生存幾率越高，否則剛冒頭就先夭折在同行手裡。有香火值這新功能，以後大家都可能是競爭者。”

顧拙鳩撩開窗簾一角，看向對麵七層高的義莊。

他腳下這棟老樓和對麵的義莊相隔一條步行街、一個操場大小的廣場和兩排仿粵騎樓。廣場左側配備公共健身器材，右側則是上百個固定攤位做青創園。穿過廣場，抵達騎樓。騎樓一二層掛滿五顏六色的燈牌，中間一條人行道，行至末尾，一條高架地鐵軌道與騎樓二樓平行。穿過高架，再行五十米便是義莊。

義莊下三層呈正方形，外牆刷墨色漆，形如棺材。

民俗裡，黑棺代表凶死，符合義莊收錄屍體的規矩。

義莊上四層塑成一具半身神像，金色武鳳冠、烏臉長髯、黑甲黃披風，一派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若有同道中人在場，必然認得出這是粵東地區信仰的三山神，亦是南方義莊舊俗裡供奉的守護神。

神像胸口處是一道閉合的烏黑廟門，左右各掛一串紅色燈籠，紅色燈牌製成的門匾閃映兩個繁體字“義莊”。

這便是南方義莊的大體造型，結合神與鬼的詭譎，又在騎樓和地鐵等背景交織下，呈現出舊俗與現代化碰撞糅雜的矛盾美學。

曾經被停屍間、殯儀館取代的義莊，在怪談時代裡重煥光彩，其主要職能是收錄凶死的屍體並作預防處理。

因為凶死者的屍變概率大，普通停屍間和殯儀館不敢收，也處理不了，這才重啟義莊。

乾殯儀館這行的遠大誌向就是申請開義莊，對麵的義莊曾是平安殯儀館的分店，也是財叔一輩子的死對頭。

財叔就是養大顧拙鳩的原平安殯儀館老板，畢生夢想是搶先一步開義莊氣死對家，可惜撿了破財的顧拙鳩，生意急轉直下，入不敷出，與對麵義莊的生意興隆形成鮮明對比。

顧拙鳩來到財叔的牌位前，順手上柱香：“如果你地下有靈，麻煩拖關係幫我改命。不需要多好，正常就行，憑我的能力保證一年內讓平安殯儀館改頭換麵。”

叮囑完畢，顧拙鳩例行查看冰庫裡停放的屍體，確定沒異變才鎖門，回屋補覺。

*

留仙區高街安順醫院。

9點11分。

才到上班時間，醫院就已經車來人往。雖然人多車雜，但井然有序，暢通無阻，還不到最繁忙的時候。

一隻珠頸斑鳩停在高處俯瞰醫院，一座茂密的小樹林將醫院分割成兩部分。

前半部分是三棟20層高樓組成‘L’型，樓與樓之間互有橋梁溝通，其門診大樓前方的中庭空間負3樓直接接駁地鐵，內部智能與自助醫療設備應有儘有，外觀則科技感十足，和後半部的矮紅磚樓形成強烈對比。

一條僅容一人獨行的階梯蜿蜒穿過小樹林，連接前後兩部分。

珠頸斑鳩倏地撲閃翅膀，掠過小樹林，於三棟紅磚樓之間滑翔，驀地收起翅膀、伸出雙爪，勾住小道上行走的醫生肩膀，鳥喙貼在他耳邊咕咕低叫，似乎在訴說所見所聞。

王或給了一把玉米粒，待斑鳩吃完飛走，人也來到防疫站。

防疫站位於三棟紅磚樓之後，是棟三層高的灰白色小樓，外觀方正普通，唯一的出入口是正中位置的鈦合金門。

門口一個崗亭，亭內保安隔著窗戶打招呼：“王醫生今天又來看哪位病人？”

王或溫聲回：“10號。”

保安哦了聲，打開電腦：“我幫您登記一下。”

防疫站裡都是特殊病人，保安沒進去看過，隻知道防守極其嚴密，每次看護每一號病人都需要登記，等係統輸出一個新密碼

王或道謝，輸密碼入內，做好登記、穿上防護服，徑直來到10號所在的病房，進去也需要刷臉。

病房頗為寬敞，卻隻有一扇狹小的窗戶，大白天開著燈，光線明亮充足，室內擺放精密的醫用儀器，提供病人生命健康的工作指示燈都亮著，而正中間擺放一張病床，掛著蚊帳，床上的病人若隱若現。

王或在床邊冷眼瞧著，“現在有個辦法能讓你活著，想要嗎？”

心電監護儀頓時發出心率過快的鳴叫，蚊帳裡的病人呼吸急促，奈何說不出話，黑白分明的眼睛拚命看向王或，流露出求生的渴望。

“我聽到了你的回答，如你所願。代價？不，不用。”王或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笑意：“我畢竟樂於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