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鳩:“知道馮興業平時私交甚篤的朋友嗎?”
馮三姑一問三不知,又道:“您有發現?”
顧拙鳩:“不好說。晚點再來探一探,你回去歇著,有消息會通知。”
馮三姑點點頭:“行。我信您。”
言罷上公交,隔著車窗揮手。
顧拙鳩關掉‘金睛’,等到下班車,轉乘兩班車到本區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這個點人不多,周邊的大排檔剛開門擺桌,進到深處,用粵語問占了五個檔口的老板:
“爛仔迪喺邊度?”
老板在看光屏模擬的報紙,一言不發地指了指旁邊的牌子。
‘買魚,一斤一個問題。’
其後方則是個一米長的正方形玻璃缸,造有珊瑚水草假石,僅放一條黑魚。
魚頭在假石洞裡,魚身在水草從中若隱若現,魚尾躺在珊瑚堆上悠閒地甩著,蕩起的水波搖曳出一縷縷黑色絲霧。
若不仔細看,隻會以為那是一條普通的黑魚。
顧拙鳩:“來條鯽魚。”
老板把牌子翻過來,‘一斤280,5斤起步。’
顧拙鳩笑了聲,右腿如長鞭驟然踢向老板,後者儘管反應快但速度慢了些,踉蹌後退,仍被掃中小腿,火辣的疼痛頓時蔓延。
不等他回擊,顧拙鳩貼著靈符的右手迅捷伸進玻璃缸一把鉗住大黑魚魚鰓,便聽一陣淒厲如孩提的哭聲從黑魚口中響起,定睛一看,黑魚正麵卻是張泡得軟趴趴的恐怖人臉!
人麵魚鬼,傳聞於水邊化大黑魚引誘路人捕捉,使之淹死而食人屍,陰氣侵入鱗肉,味腥臭。
野生已絕跡,於2039年被發現人工培育種,次年禁止私人培育與豢養。
列入水鬼種類,等級低、升級難,可豢養。
技能:於水中化形,迷惑路人。(時效5分鐘,冷卻時間半小時。)
(魚心靈脆弱,魚要誇誇,就算被魚的臭味熏得生不如死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魚會自殺一千傷敵八百。)
“咁躥?”顧拙鳩的掌心冒出燙魚的白色熱氣,衝老板搖晃奄奄一息的黑魚:“撚死佢,夠唔夠你跪低講嘢?”
老板臉色陡變,立刻耷拉肩膀,搓著手賠笑,國語蹩腳道:“彆動它……和氣生財,您早說您是老客,哪還有我裝樣耍威風的機會?您找爛仔迪?他在泉台,盜字倉。”
“俾麵唔要麵,”顧拙鳩將黑魚扔回玻璃缸,抽出紙巾擦手,話說著便自如切換國語:“非要彆人踩你臉皮。”
他要找的爛仔迪是線人,遊走於灰色地帶,靠販賣消息賺錢,尤其好賭,也算常客,老板既然清楚爛仔迪為人就該知道找上門的顧拙鳩屬於老手,不過打量他臉嫩便想敲點過路費,未料偷雞不成蝕把米。
泉台,有墓穴、陰間之意。
這兒用它作名,取自一首冷門詩‘白日既能賭博,通宵必醉尊罍。並付江神收管,波中便是泉台。’
原詩是一群佛門和尚沉迷賭博與酒色欲望,紙醉金迷,如置身煉獄。
而所謂盜字倉,賭近盜、淫近殺。
鮮有人知本區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還開設一座隱秘的地下□□,取名‘泉台’,以盜倉最富盛名,涵蓋由古至今、從外至內的賭博遊戲,包括怪談賽事及怪談鬥獸場。
不過顧拙鳩還沒見過泉台開的怪談鬥獸場,一直隻聽傳說,連小道消息靈通的爛仔迪都不確定真假,因為他們都不夠格接觸鬥獸場。
顧拙鳩:“開門。”
老板應好,喊對麵一個正在搬運魚貨的小年輕留意檔口,隨後領著顧拙鳩往左邊走。
顧拙鳩瞥了眼人麵鬼魚,這玩意兒剛曝出人工培育時,就因‘可豢養’的特性引起狂熱,畢竟多的是沒天賦契約惡鬼的普通有錢人,後來被禁止豢養,轉到暗市,一條炒到千萬,沒上億是因為它難養活。
所以人麵鬼魚一被抓,老板仿佛軟肋被擒。
這一塊區域是海鮮批發,通常一個老板獨占三四個檔口,水產類琳琅滿目、應有儘有。環境安靜,偶有檔口開收音機播放粵曲,地麵陰涼潮濕,魚腥味濃鬱。兩人沉默地穿過去,到儘頭一個小號檔口,繞過三米長的玻璃缸至背麵的大白牆,牆角一條陰影便是頗為隱蔽的拐角,過了拐角,麵部識彆打開一道鐵門,門後便是一個老式貨梯。
深綠色鐵柵欄門的手動貨梯仿佛停留在上世紀,裡麵儘是斑駁的歲月痕跡,除此之外倒還乾淨,無甚異味。
“爛仔迪四天前進去就沒出來過,憑他三歲摸麻將將來必死在賭桌上的爛性一定是住在盜字倉!彆人對4號房避之唯恐不及,隻有他深信不疑4是他的幸運數字,所以您可以找4相關的房間或賭桌。”
顧拙鳩進電梯,聞言笑道:“多謝。”隨即關手刹下泉台。
電梯一關,老板立馬收起笑臉,撥通某個電話:“喂?欸!力哥,有條粉腸動您的人麵鬼魚……對,我說是您的寵物,他說就算是您親自來也得跪下來把臉送上去讓他抽著玩!”
“……馬上就把他的照片發給您。”
掛掉通訊,老板呸了聲:“得罪我仲想走?唔知死!”
*
地下三層。
盜字倉。
電梯門一開便是一條裝修富貴堂皇的廊道,地板鋪波斯手織地毯,牆根向上一米的牆裙貼昂貴的小葉紫檀木板,封頂的腰線和吊頂繪畫都采用真金,中間雪白的牆壁掛滿名家名畫,擺放在走廊做裝飾的古玩都是真品。
光是入口便極儘奢華,所謂銷金窟名副其實。
顧拙鳩目不斜視地穿過走廊,也不是第一次來,因此抵得住財富的誘惑——主要是無處不在的監控及暗處的雇傭兵盯著,沒法明搶,內心縱有千般遺憾可打不過就得認。
走廊儘頭是一條一字長廊,左邊賭場、右邊酒店,而正中間鐫刻一個放大的小篆體‘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