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聖誕快樂·前……(1 / 2)

聖誕快樂 沈翠芬 14314 字 8個月前

聖誕快樂·前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開始照顧勞倫斯·伯倫特少爺了。我六歲的時候,勞倫斯少爺出生,我的父親是個廚子,照顧著伯倫特老爺,伯倫特太太生勞倫斯的時候難產死了,留下這麼個哇哇哭的瘦小的討債鬼——這是伯倫特老爺的原話。偌大的伯倫特莊園,連個奶孩子的人都沒有。

趕巧我的弟弟艾格利特出生了,父親仗著自己與伯倫特老爺的情分,讓母親帶著剛滿六歲的我和剛出生的艾格利特從老家來到伯倫特莊園,成為了勞倫斯少爺的乳母。

第一眼見到勞倫斯少爺,我不禁叫到,怎麼有這麼醜的嬰兒!皮膚皺皺巴巴,眼睛突的像青蛙,腦袋活像個杏仁,稀疏的胎毛一縷縷蓋在腦門上,真像一個惡魔!

母親卻說所有嬰兒都這樣,胡說,我的弟弟艾格利特出生時就白白胖胖,哪裡像又瘦又小的勞倫斯!

母親的奶水沒有很充足,於是她隻奶勞倫斯,讓我每天大清早去擠牛奶喂艾格利特,這讓我很不滿,但我也隻能抱著我的弟弟,用小勺子一點點給他喂牛奶,看著母親一臉慈愛地抱著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小猴子。

有時母親要打掃房間,照顧兩個小嬰兒的重擔就落在了我身上,我是很願意抱著我的弟弟的,還故意在勞倫斯麵前大聲誇讚艾格利特多麼好,但勞倫斯隻是吮吸著他的手指,眨巴著他海藍色的眼睛看著我。我伸手掐他,他也不哭,真是個奇怪的小孩——打小就奇怪。

莊園裡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兩個小家夥就長到我當初來莊園時那麼大,他們好像反過來了,艾格利特有些瘦小,我猜是他沒有得到很好的母乳喂養的緣故,勞倫斯的模樣倒是俊朗起來,皮膚又白又嫩,睫毛長的像洋娃娃,海藍色的眼睛像兩顆鑽石,一頭金色的卷發柔順地伏在後腦。母親的身份從奶媽轉變成了女傭,偶爾照顧一下孩子,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我帶著兩個小家夥。

我和艾格利特是勞倫斯唯二的玩伴——其實原本他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其中一個姐姐染病死了,另一個嫁到了很遠的地方,剩下的一個哥哥歐格登常年在外做生意——他們都已經快要成年了,勞倫斯完全是伯倫特夫婦意外的產物。

勞倫斯的誕生奪走了伯倫特老爺最心愛的夫人,伯倫特老爺連正眼都不願看勞倫斯一眼,整日借酒消愁,坐在伯倫特太太生前最喜歡的後花園裡,好像他的靈魂也跟著伯倫特太太一並去了,隻剩下一具枯槁的□□。

勞倫斯大概也是知道父親不喜歡自己,他是個很安靜的小孩,不吵也不鬨,喜歡一個人玩,喜歡讀那些大部頭的書。母親說這一點隨了先去的伯倫特夫人,她總喜歡看書,有一副優雅的金框眼鏡。相比之下艾格利特更讓我頭疼,他天不怕地不怕,鬨得人心煩。這麼大的莊園,除了伯倫特父子和我們一家,也就有寥寥幾個仆役,伯倫特老爺慷慨地把莊園三樓給了我們三個孩子,自己鮮少上樓,母親和我對於調皮的艾格利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曉得,伯倫特老爺不願意見勞倫斯,母親總是把飯端到三樓的小餐廳給我們吃,我也管著兩個孩子不讓他們輕易地下樓。每天,在伯倫特老爺還沒起床或者回房休息的時間,我會帶著勞倫斯和艾格利特去外麵放放風,母親和父親時常會配合我,多給我們爭取一些玩耍的時間。

小小的勞倫斯就是很憂鬱的,他臉上沒什麼笑模樣,卻也沒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總是很平靜。就像母親說的,勞倫斯還是個小孩子,能知道什麼呢?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讓他在後花園裡多玩一會,吃飯的時候多給他分一塊麵包或者一勺粥,每晚哄他睡覺。勞倫斯沒什麼玩具,我就用些草葉子給他編些小玩具,他最喜歡的是我給他編的一隻小兔子,一直珍藏地擺在床頭。我打心眼裡心疼他,也沒了小時候對他的偏見與討厭。人總是會變的,變向有利於自己的那邊。更何況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很難收斂住我對勞倫斯的疼惜。

勞倫斯很依賴我,他的睡眠很不好,晚上經常會做噩夢,夢醒後他就抱著自己的小被子靜悄悄地爬上我的床,睡在我身邊。他不會吵醒我,起先我還會被嚇到,後來也漸漸習慣了。半夜醒了發現他在身邊還會輕輕拍拍他的後背,讓他睡得更安穩。

伯倫特莊園裡的日子枯燥而又漫長,勞倫斯十四歲時,伯倫特老爺病逝了。

那是個雷電交加的下午,狂風呼嘯,外麵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伯倫特老爺的私人醫生羅德裡克冒著暴雨趕來,父親趕緊將他引到伯倫特老爺的臥室,母親領著幾個仆役不停地燒熱水,我帶著兩個孩子待在三樓的房間裡,能聽清的隻有外麵隆隆的雷聲,勞倫斯很怕打雷,他小臉蒼白,我猜他可能給也知道了什麼吧,我摸了摸勞倫斯的手,很涼。

房間門被粗暴的撞開,園丁約翰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外,我神色一凜,抄起桌子上的燭台,拉著勞倫斯往樓下跑。到伯倫特老爺的房間門口時,我看見羅德裡克醫生收起聽診器,搖了搖頭。

我趕緊推了勞倫斯一把,他懵懵地看著我,我無奈,牽著他走到伯倫特老爺的床邊,示意他跟他的爸爸說說話。

勞倫斯卻隻是低著頭,咬緊嘴唇一言不發,奄奄一息的伯倫特老爺望著他,聲音沙啞:“這孩子,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格,都是最像瑪麗的一個啊。”用儘全力說完這句話,伯倫特老爺合上了眼,去天堂見上帝去了。

父親已經發電報通知了在外的歐格登和他的妹妹路易莎,讓他們儘快回家料理伯倫特老爺的後事。

我牽著勞倫斯回到了房間,母親已經把艾格利特帶到她的房間去了,她要我好好安撫勞倫斯。不等我開口,勞倫斯就和我說他很困,想要睡覺。我伺候他漱口洗臉,給他換上潔白的睡袍,看著他那一頭卷卷的金發枕到枕頭上,給他掖好被子:“睡覺吧,勞倫,晚安。”

勞倫斯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角:“艾德蒙,彆走,陪我一起睡,好麼?”我怎麼忍心拒絕他的請求,我脫了鞋子,跟他並排躺到床上,勞倫斯立刻翻身抱住了我的胳膊,小臉貼在我的胸口,整個人縮的小小的。

我稍稍側身,用沒被抱住的胳膊輕輕地一下一下捋著勞倫斯的後背,衣服被淚水濡濕後貼在皮膚上,勞倫斯哭了。

外麵的雷聲依舊很大,但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小,小到隻有我和勞倫斯兩個人。如果時間在此刻暫停,那還多好。

聖誕快樂·上

伯倫特先生過世一天後,歐格登和路易莎都趕了回來,他們假模假樣地流著眼淚,其實心裡惦記的是伯倫特老爺那數不清的遺產,叫人看了直反胃。伯倫特老爺生前的律師和少爺小姐一塊回來了,他的手裡有伯倫特老爺的遺囑,遺囑當中說到伯倫特莊園歸勞倫斯所有,歐格登繼承了老爺的所有錢財,路易莎分到了五十畝田地。歐格登對於這樣的分配其實是很不滿意的,路易莎也一樣,但她畢竟已經嫁為人妻,也不好說些什麼,可是歐格登不是容易善罷甘休的人。

歐格登在葬禮上一直陰沉著臉,等到前來葬禮的賓客一一告彆,路易莎也離開的時候,他把我們都叫到了一樓的會客廳,神色十分不明朗。

“等到勞倫斯成年之前,”他的聲音渾厚而有力:“莊園歸我管理,我們伯倫特莊園並不需要這麼多的仆役——太多了,父親花錢大手大腳,我可不這樣,我歐格登是十分節儉的,所以……”他陰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艾德蒙·羅德裡格斯。”

儘管心裡厭惡,我還是低下頭恭順地回答:“是,歐格登少爺。”

“以後你就是伯倫特莊園的管家,我隻留你一個,你負責伯倫特莊園所有的事情。其他人,我給你們些錢,後天之前離開伯倫特莊園。”歐格登自顧自地說完就離開了,留下我們和劈啪燃燒著的壁爐。我的父母最先動作,他們說我也成年啦,該養活自己了,他們會帶著艾格利特回到家鄉去,種地養牛,家鄉的農民怎麼樣都能養活自己。

天變得可真快啊,一眨眼間,伯倫特莊園就是叫歐格登的了。偌大的莊園,隻剩下了歐格登,我,和勞倫斯。

我的活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我要打理後花園,收拾房間,還要負責我們三人的飲食起居。歐格登經常不滿意這個不滿意那個,搞得我焦頭爛額,有時也顧不上勞倫斯,但是小家夥也會趁他哥哥不注意,偷偷幫我做一點點家務事。

歐格登又雇了一個馬夫,隔兩天就驅車前往城裡,回來時會帶著各種各樣的漂亮的男孩子,然後把他們帶到自己的房間裡去,常常到第二天中午才會看到他們衣衫不整地出來,嘴唇腫脹,喉嚨一片青紫,兜裡揣著幾張鈔票。

我對歐格登所做的齷齪事心知肚明,但是點破這件事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於是我選擇裝瞎,但是我清楚這樣的事最好不要讓勞倫斯知道,每到這個時候我都讓他在房間裡不要出來,我不允許他看到這一些,勞倫斯本身也不是很愛走動的孩子,也向來都很聽我的話,但是他到底懂不懂,我不知道。

這樣的日子很病態,日夜操勞讓我覺得自己都老了好幾歲,我少了很多時間陪勞倫斯,本就寡言的小少爺話也越來越少,經常貓一樣的躲在房間裡。歐格登揮霍著財產,甚至帶很多人來到家裡狂歡,他們會吵到很晚,我就陪著勞倫斯給他唱些歌謠,哄著他睡覺。等到勞倫斯熟睡時,狂歡通常也就結束了,我下樓收拾殘局,順便把喝到不省人事的歐格登拖回他自己的房間,給他擦擦臉,把他的頭扳到側麵避免他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做完這些事離天亮也不遠了,我又要點燃壁爐準備新一天的早飯,這種生活過得我很麻木,看不到儘頭。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年,時間可真快,勞倫斯已經六英尺高了,眉眼也愈發英俊,是個帥小夥了,而我,不過二十二歲,眼尾已經有了些皺紋。沒辦法,日夜的操勞加上休息不好,我應該是比同齡人看起來年紀大——雖然我也沒見過幾個同齡人罷了。

歐格登的存在讓我和勞倫斯的生活愈發與世隔絕。

歐格登依舊過著淫靡的生活,我打心裡希望他早點死掉,到也奇怪,他每天死命揮霍精力,身體卻很好。不過最近勞倫斯出了點問題,他老是發燒感冒,一旦有點不舒服,就要哼哼唧唧地撒嬌要我陪著他,我起先還納悶,明明每次都快好了,隔天看他又是病懨懨的。

直到有一天我陪他睡覺,半夜醒來看到他隻穿了件單薄的睡衣,大敞著窗戶吹風,鼻頭凍得通紅。發現我醒了,他像隻受驚的小兔子,慌張地去關窗戶。我可算是明白了!我怒氣衝衝地把窗戶關緊,不理勞倫斯的哀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沒一會就聽到了敲門聲,勞倫斯可憐巴巴地聲音順著門縫鑽進我的耳朵:“對不起艾德蒙,你能讓我進去嗎?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生氣,氣他那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氣他害我擔心地睡不好覺。所以我不打算理他,讓他長個記性,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門外安靜了一會,又輕輕地敲了敲。

我抓了抓頭發,歎了口氣,又一次的,我對勞倫斯心軟了。我敞開了門,勞倫斯一身的寒氣,不住哆嗦著。我的房間不暖和,被子也薄,我牽著勞倫斯冰涼的手回到他的房間,給他熱了一杯水喝下,把他嚴嚴實實裹緊被子裡,我才開了口:“為什麼要這麼做?”

勞倫斯不吭聲,我起身要走,他急忙拽住我的衣角:“彆走,艾德蒙,”我回頭,勞倫斯嘟嘟囔囔地:“我,我隻是想讓你,多關心我一點……艾德蒙,我很久沒有跟你呆在一起了,我喜歡跟你呆在一起……我覺得你,我覺得你沒那麼愛我了。”

我哭笑不得,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將他連人帶被子一塊抱住:“我很愛你,勞倫斯,但是你會長大的,你會遇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不過彆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嗎?”

“嗯,真的,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許做這種事情,你生病的話我會心疼的。”勞倫斯乖乖點頭答應,不一會就沉沉地睡著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勞倫斯發燒了,燒的滾燙,比他之前發的燒還要厲害。我有些害怕,去求歐格登叫羅德裡克醫生來給勞倫斯看看病,被他冷酷地拒絕了。他眼裡的冷漠和語氣中的漫不經心,涼意席卷了我的全身: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勞倫斯死了,所有東西就都是他的了。

他不會得逞的。

我回到房間,一遍一遍地打冷水,沾濕毛巾擦著勞倫斯的額頭,胸口,胳膊和腿,翻箱倒櫃找到了消炎藥,用水衝開喂他,藥灌不進去,我咬咬牙,嘴對嘴一口一口給勞倫斯喂藥,他的嘴裡是苦的,我的也是。

一直到第二天淩晨,勞倫斯的體溫才慢慢降了下去,我精疲力儘,伏在床邊握著他的手,不知不覺睡著了。

聖誕快樂·中上

勞倫斯睜開眼睛,他頭昏的厲害,難受的要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已經溫熱的濕毛巾,微微低頭,看向握著自己的手睡得很熟的人。

艾德蒙其實長得很美,就像書中描寫的古典美人一樣,但是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濃密的睫毛在顴骨上覆下一彎月牙樣的陰影,勞倫斯喜歡他的眼睛,是淺淺的琥珀色,看了讓人很安心。而艾德蒙也是這樣讓勞倫斯安心的存在,隻是他最近太過操勞,倦意與疲憊藏不住,勞倫斯不想叫醒他。這個時間,他想,自己的混蛋哥哥應該已經出門了,所以伯倫特莊園隻有他和艾德蒙兩個人——隻要勞倫斯願意,艾德蒙睡到幾點都行。

這麼想著,勞倫斯輕輕回握住艾德蒙略帶薄繭的手指,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陷入沉思。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勞倫斯的眼底染上幾分戾氣。

————

我睜眼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勞倫斯也已經醒了,我試了試他的額頭,已經徹底退燒了。我咳嗽一聲,起身想去倒水,卻覺得頭昏腦漲,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勞倫斯抓住我的胳膊,他的身形有些晃,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什麼,但是我聽不清,好像有東西把我罩住了一樣,我倆就著這個姿勢僵持了一會,我的眼前和耳畔才漸漸清明。

“你感冒了。”勞倫斯柔聲說。

我擺擺手,不覺得礙事,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生過病了,這次大概是趴在床邊睡覺著涼了,沒有發燒,隻是喉嚨有些腫痛,可是勞倫斯還是握著我的手腕,我讓他鬆手,他才剛退燒,我可不想他又被傳染。他卻是一用力把我拽上了床。他像模像樣地讓我躺好,自己倒是出去了,回來的時候端了一個托盤,放著碗牛奶燕麥粥和一大杯熱水。

他說:“以前都是你照顧我,現在我來照顧你。”

我說:“勞倫,你好像長大了。”

勞倫斯沒說話,耳朵尖卻紅了。

麥片粥煮的很稠,幾乎不會流動,也不怎麼好吃,但我還是大口大口地吃完了,又在勞倫斯的監督下喝了一大杯的水,肚子都有些脹,勞倫斯讓我躺下,輕輕地給我揉著肚子,哼著跑調的歌謠。我看著他,眼角突然有些濕潤。

這一場病把我倆都折騰的夠嗆,我沒告訴勞倫斯歐格登不肯幫他叫醫生的事情。當他問起的時候我就說是羅德裡克先生回了家鄉,一時間沒法回來,我不知道這能不能騙過勞倫斯,但我真的不想再用謊言去麵對他了。

這一天半夜,歐格登一身酒氣地回了莊園,身邊罕見的沒有漂亮的男孩子扶著他,扶著他的是馬夫尼克。我從他手裡接過爛醉如泥的歐格登,讓尼克去休息了。歐格登又高又壯,喝了酒之後更重。他睜開迷蒙的雙眼,使勁看著我:“艾德蒙。”

“歐格登少爺,您喝醉了。”他身上的酒臭味令人作嘔。

“艾德蒙,”他的大手撫上我的臉,酒氣熏天:“艾德蒙,你知不知道,你很迷人?”

我強壓下心裡的不適,恭順道“歐格登少爺,您喝醉了,我帶您去休息。”

“不,我沒醉。”歐格登手下開始不安分,伸進了我的衣服裡,我幾乎快嘔出來,後退一步撞到了桌子,突然聽到樓上勞倫斯的聲音:“艾德蒙,發生什麼事了?”

與此同時,歐格登低頭伏在我耳邊,猶如惡魔的低語:“勞倫斯還是你,選一個吧,親愛的艾德蒙。”

這個禽獸……我咬著牙,勞倫斯下樓的腳步聲逐漸清晰。

我沒有來得及滅掉壁爐,火光映在樓梯的牆壁上,我看到了勞倫斯的影子。我渾身發冷,艱難地開了口:“沒事,我撞到了桌子,沒關係,去睡覺吧。”

“那你……也早點休息。”

影子遲疑了一下,退回了陰暗之中。

歐格登抬手捂住了我的眼,衣衫褪去,冷風拂過肌膚,徹骨的寒冷。

我閉上眼睛,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清晨時分,我睜開了眼。

歐格登趴我在身上,睡得很熟,我動了動,難以言喻的疼痛瞬間席卷了全身,真疼啊,疼的整個人像被撕裂一樣。

我費力地把歐格登從我身上弄下去,喘了口氣,抑製自己不去想昨晚發生了什麼,我打了水笨拙地清理自己,從鏡子中看到自己滿是印記的脖頸,我用力地搓洗,可卻隻是徒勞。

我跪坐在地上,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大理石瓷磚上。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穿好衣服,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然後走去客廳,打開窗戶通風,散去房間裡濃鬱的麝香氣味,歐格登還趴在沙發上睡著。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上樓去叫勞倫斯起床。

“勞倫,早上了,該起床了。”一張口我被我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好像被砂紙打磨過,粗糙又難聽。

勞倫斯很快開了門,看到我的樣子他嚇了一跳:“艾德蒙,你……”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昨晚太冷了,有點著涼,所以多穿了點。你早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準備。”

勞倫斯卻是沉默地看著我,突然伸手扯開了我的衣服,我沒有料到他的動作,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力氣和他對抗,他盯著我的脖子,問:“誰乾的。”

“沒關係的,勞倫斯。”

我笑著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他一臉驚愕,勞倫斯鬆開我的衣襟,轉而摸上我的臉,他的指尖蹭過我的眼角,一片濕潤。我這才明白,噢,原來我哭了。

“是歐格登吧,是那個混蛋。”勞倫斯喃喃著,推開我往樓下衝去,我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眼睜睜看著暴怒的勞倫斯提起歐格登,重重往他臉上掄了一拳。

我怔在原地,歐格登也被打醒了,他嗤笑一聲,抓住勞倫斯的胳膊,但勞倫斯比他反應更快。砰的一聲巨響,歐格登仰麵摔在了地板上,暗紅色液體慢慢在地板上擴散。

“怎麼,勞倫斯,你是想殺了你的哥哥嗎?”勞倫斯的雙手死死掐著歐格登的脖子,歐格登喘著粗氣,獰笑道:“有什麼用呢?勞倫斯。”接下來他的話,我沒聽清,勞倫斯鬆開了手,撐著膝蓋站起來。

歐格登也吃力地起身,無聲地說了句什麼,勞倫斯偏了下頭,拿起了桌子上的昂貴花瓶,我想去阻止,但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歐格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瞪著他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弟弟,張大了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勞倫斯麵無表情地跨過死不瞑目的歐格登和一地的花瓶碎片。

他來到我麵前,跪下來抱住我,他的鼻尖在我頸窩處蹭了蹭,低聲說:“沒事了,艾德蒙。從今往後,我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長長的絲巾,蒙住了我的雙眼,勞倫斯隔著絲巾親了親我的眼睛:“沒有人能傷害你。”

聖誕快樂·中下

勞倫斯抱著我回了樓上房間,用不知哪裡來的金屬手銬把我拷在床頭,我掙紮著,勞倫斯按住了我,摘下了我眼上的絲巾纏在手銬上,轉身下樓了,沒有再跟我說一句話。

我躺在床上,勞倫斯沒有拉開窗簾,他睡眠淺,有一絲光亮都會弄醒他,所以窗簾是特殊定製的,絲毫不透光,房間裡一片漆黑。我沒有辦法判斷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勞倫斯回來了,托盤上放著滿滿的東西。他點燃床頭櫃上的燭台,把它拿的遠了點。又把我從床上扶起來,塞了個枕頭在我後腰,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我嘴邊。

我閉著嘴不吃,我要他放開我,勞倫斯一言不發,端著盤子離開了房間。我不想動,靠在床頭盯著燃動的燭火,直到蠟燭熄滅,房間又陷入黑暗之中,勞倫斯才姍姍來遲。

“你需要喝點水,還要吃消炎藥。”我偏過頭不理他,勞倫斯歎了口氣:“這是羅德裡克醫生說的,你也不希望我強來吧,艾德蒙。”我扭過頭看著他,不情願地就著他的手喝水吃藥。勞倫斯把水杯放在一旁,揉了揉我的頭發:“對不起,我不得不這麼做,再過兩天,等我處理完這些事好麼?我不想讓你受牽連。”他解開手銬,把另一端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所以委屈你兩天,已經沒有礙事的人了,艾德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他小心翼翼親了親我的額頭:“睡吧艾德蒙,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