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鈺很忙,所以有時候忘記回他的消息。
潭揚自認不是那種特彆粘人的類型,但這次算是破例。
他自己做了幾個菜準備晚飯時間開車送到萬槿城,包括聞鈺之前隨口提過的,酸甜口的鬆鼠魚。
是以朋友的身份去,隻是單純送個飯應該不會惹出什麼緋聞,潭揚猶豫了很久,確定應該不會給她帶來什麼麻煩才動身。
萬槿城屬於郊區。
晚上就路邊有幾盞路燈。
施工地上有幾個人手上舉著手電筒,頭上戴著探照燈,潭揚隻搞過文物修複,基本上全是室內工作,沒有下工地的經驗,提著保溫桶找了半天,終於在最裡麵的探方旁邊找到了聞鈺。
她應該是太累了,倚靠在牆邊假寐。
潭揚脫掉自己的外套,想給她搭上,聞鈺反應有點遲緩,睜開眼,嗓音不太正常的沙啞:“……你怎麼來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即使在漆黑夜色裡,潭揚迅速注意到她臉上的潮紅。
聞鈺好像沒想到過這個可能,隻是以為自己是缺少睡眠,渾身乏力。
“你的臉很燙。”
潭揚眉心緊皺,用手背貼住頰肉,冰涼的觸感讓聞鈺腦中清明了稍許,但僅僅是兩秒,過後她就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的聽見的聞書然聲音:“乖,跟我回家。”
特彆溫柔的。
許多年前的。
聞鈺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回到了聞書然剛死的那段時間。
那場雨中的葬禮,各種模糊的人臉,像黑乎乎的海麵上緩慢移動的鯊魚鰭。
父親向來厭惡她這個野種,因為她是聞琴和其他男人的孩子。
他看著她,恨恨道:“你才應該是死的那個。”
舅媽把表哥帶到她麵前,黑禮服的口袋還戴著祭奠的小白花,臉上笑的燦爛,“小鈺啊,以後他就是你親哥。”
其他的很多人在假哭。
聞鈺從小都不願意和這些親戚打交道,她甚至叫不出很多人的稱謂。
但她有直覺。
哥哥的死,和其中一個有關。
突然,鯊魚浮出水麵。
張開血盆大口。
她在海中央,慌亂的掉頭遊,可她根本不會遊泳。嗓子裡都是血腥味,嗆的大腦充血,快要窒息的時候看到熟悉的背影。
“哥哥……哥哥。”
救我。
救救我。
那個男人回過頭。
不是聞書然,是蔣則權,雖然長相神似,但她依舊能迅速分辨出來。
強烈的失重感,聞鈺一腳踏進萬丈深淵。
醒來時,全身都被汗濕。
她沒有參加葬禮,她安全地躺在病房,聞著消毒水味,點滴裡的液體順著針管進入她的靜脈。
掛在牆上的電子表,時間顯示的淩晨一點。
潭揚眼裡有紅血絲,情緒晦暗不明,沉默良久,看向她眼底:“你剛一直在叫哥哥,是誰?”
他從不知道聞鈺還有個哥哥,如果不是真正的哥哥,那就應該是類似愛人的角色。
聞鈺腦袋昏沉,張了張口,“不是親生的……而且是過去很久的事了。”
她看起來不太願意談起。
“你還愛他嗎?”
潭揚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聞鈺愣了愣。
家裡偷偷接過吻,在大街上牽過手,當時覺得自己不愛,後來他死後,偶爾會覺得曾經那些依賴就是愛。
現在……也許已經快放下了。
沉默許久,她搖搖頭。
“你可以依賴我。”
潭揚坐到她身邊,伸手攬過聞鈺,他的懷抱乾燥又溫暖。
“如果很累的話,也可以讓我知道,我一直都會在。”
聞鈺身體有一瞬的僵硬,但沒有掙脫。
“其實我一直都害怕,我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你也許覺得愛情本來就不是必需品,也許根本不相信自己能進入一段親密關係……”
“聞鈺,你可以懷疑愛情。”
“但偶爾,需要人陪的時候,回頭看看我吧。”
夜色深重。
但他的聲音輕柔。
心裡有一小塊地方凹陷下去。
聞鈺把自己埋進他的頸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