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的時間流逝得極為倏忽,青雲不知道過了多久。
待她察覺周遭星力濃鬱時,便見九鐲亭亭地立在眼前。
青雲知道,定是師父淵明扛不住九天星陣的陣心神力。有些事它逃避不了,而逃避也不是青雲慣來的作風。
“乖乖他徒兒,你讓我辦的事妥了。這青雲魔君也已消失在上清天界,普世之下的眾怒已被平息。真是世事無常啊,人後英雄是你,仙道敗類也是你。
另外,則鈞天帝師徒一者失蹤,一者入神域閉關,成為仙、靈、幽冥、人族、妖仙等地的新話題。為平息流言,寒顥那小子大概是得了外頭那位的指令後求問天神碑。天神碑令寒顥成為新的天君。此後世上,神域若無神降世,那就天君為大吧。
這棋盤上的各處棋子皆以歸位,而你這變數也臨近儘頭。”九鐲歎息著環顧鎮魔大陣,婉婉道,“可需要師娘替你解開此陣?”
“多謝師娘。不過,不用了。姬青雲是淵明的徒弟,淵明乃是君州第一破陣大師,我若破不開此陣,豈不是損了師父的名頭。雖說他從不怕徒兒給他丟臉,但怎麼著,我也得自己走上去拜見他老人家。”青雲旋手握誅神戟,隨周身魔能增幅,仙體在快速變幻成魔化狀態,那炯炯的可怖雙目一眼凝定在鎮魔大陣的陣眼處。
九鐲看著這般的青雲,眼裡流過欣賞,揚起下顎道:“你這徒兒確實遭他惦念,做事果決,甚至該斷時不留餘地。罷了,我本該殺你、阻你,卻知與他時日無多,你且慢慢來吧,我們在上麵等你。”
說完,九鐲化光而去,也引走了星力結界。
鎮魔大陣外的三方感應到陣法生變,紛紛睜目起身。
他們注視魔化的青雲,各自握住武器。
青雲朝三人妖魅般地輕浮一笑,儘顯魔女生來就有的妖嬈氣質。
雷鷸的神心最不堅,不免踏前一步,察覺神環的光芒震顫,再及三人看來的無波眼神,又垂頭往後退了一步。
“青雲,你彆這樣……”
【難道她失敗了,控製不住魔神之念?】
這想法也在清君、雲光天帝的心中滑過,各個凝眉注視陣中的青雲,觀察她的行為、情緒變化。
青雲睨眸,目光落在肅容威嚴的雲光天帝處,高聲道:“爾等在此困住我,無非是不想魔神臨世。但是,抱歉。祂要進來,我要出去。這眾天封印的門戶結界必然要開一次。諸位,得罪了。”
她旋手祭誅神戟,直插鎮魔大陣的陣眼。
雲光天帝最先出手,旋掌祭神力打向陣眼。
“即使你是姬青雲,但是,魔化的你不可出陣。”
雷鷸聞言,不再猶豫,轉神力入陣眼,也封住青雲選定的陣眼出口處。
青雲流轉血紅的目光,微勾唇角望向毫無動作的清君,聲緩而甜膩道:“夫君,怎麼,你不出手嗎?”
清君抬起帽兜下的冷清雙眸,緩緩地將神力注入雲光天帝、雷鷸打去的方向。
“嗬……”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青雲左手旋昊天劍,一劍斬向後方的另一處陣眼,直破鎮魔大陣。
她化光向九天星辰破空飛去。
雲光天帝蹙眉後展笑,緊隨而去。
赤神劍的雷火劍芒毫不猶豫地斬向青雲的後背。
青雲微撇頭,看向前方突現的神環金光,微睜雙眸:神化金身。
這雷鷸的神心最不堅,神力修為卻是走在三人的前麵。
她停下破空之速,旋劍架在追擊而來的赤神劍,對上雲光天帝幽深淩厲的雙眸,悠然媚笑道:“天帝好身手啊。”
旋手再祭誅神戟,擋住試探而來的清光劍,將之打了回去。
“夫君,你也來了。”她環顧圍籠過來的三方,周身旋繞紅中帶煞的紅蓮業火,婉婉笑道,“諸君攜天道意誌,必然不受紅蓮火刑。既如此,真金不怕火煉,恭請諸位入紅蓮火煞域。”
伴隨她的音落,紅蓮業火鋪天蓋地得向三方壓去。
三人各有神力,卻也顧忌頗多,均心照不宣地避開火域。
青雲趁此,從間隙裡一竄而出,向九天星陣飛去。
【她到底是不是姬青雲?不管了,魔化之人絕不可在神域亂闖,更不能靠近眾天封印。】雲光天帝最先從火海裡遁出,追上青雲。
青雲暗嘖一聲,論起戰中靈巧,清君都不及雲光天帝。隨即,她旋劍斷後,直斬雲光天帝麵門。
雲光天帝見她招式淩厲且凶猛,而神情動作不似青雲作風,也再不留情。
他避過昊小天和人王劍,以雷霆劍勢、劈空裂星之能斬向青雲。
青雲旋身禦劍,擋他劍勢,又隨他來往幾招。
雲光天帝雖不是雲中的冰係天資,但雲中的招式卻留在雲光天帝的出招痕跡中。青雲與他自下界成友後常常喂招精進劍法,彼此極為熟悉。
青雲抓了機會,一鐮刀突現,砍在雲光天帝的肩頭,隨後毫不留情得一腳將雲光天帝踹回神界的地麵。
她轉身突飛,一下近在用神環擋路的雷鷸眼前,在他側耳如幽蘭吐息:“仙賢小院裡得那碗湯,味道極佳呢。”
雷鷸的瞳孔如臨死般大睜,神環寂滅,金身退散。他轉身去拉穿過去的青雲的手,卻被她黝黑的長甲劃破了皮。
刺痛令他的神智一清,再要追擊,那人已經上去老遠。
“你……記得……竟真得記得麼?”
青雲的昊天劍和人王劍對上清光和君傳雙劍,而人與清君快速地向九天陣心飛去。
神域的風像是聽到神餘留的意誌,紛紛刮向青雲前進的道路。
她的目光卻未曾從清君的臉上挪開,伴隨星隕襲來,她以劍氣割裂落石。
在清君側眸擊散星隕時,青雲微勾唇角,旋身一轉落在清君的背上。
她的手如蛇般攀爬在他光潔的頸項側頰,俯趴在他的耳邊發出清脆婉轉的小女兒笑聲。
清君的眸光晃動,竟沒有將她甩出去。
青雲任他帶自己上九天星辰,在他頰邊柔聲問:“夫君,後悔嗎?”
清君未答,轉眸見巨大的星辰直壓而來,側身一旋,與青雲麵對麵上下飛行。
青雲低頭避過因他下移而撞來的落石,瞧入下方清雋冷肅的眉眼,眸光裡無波無風,平靜得像是沒有感情。
她凝望他,也不氣他耍詐,啟口嗬笑:“啞巴了?”
清君終是道:“清君乃是上清之意、合君之道。青雲,我……不想傷你。道心留一線,即助你一線……但神力日盛,祂終是攻破了……生域。”
青雲低首,看向刺入心臟的靈絲發帶。
她不覺身痛,反倒悠然笑道:“你是合道清君,我又何嘗不是自成道體。清君,拿我送你的發帶可殺不死我啊。哈哈哈哈……啊……”
伴隨魔女的邪聲嘶吼,青雲的仙體化為無數微小、由仙魔雙力合成的陰陽魚圖。它們如黑白雲一樣包容清君,引渡入功法的神力遏製清君施展的神力法術。以彼之矛攻彼之器,正是此中原理。
“管清君,你聽好。我姬青雲不是非得跟你過一輩子。當初是誰在下界私自簽下同心契?你既應天道之意負我,天道又欲以我為糧,那我便如了爾等願望,破了這方禁錮生靈的世界。
吾,青雲,將創世成神,自成一界,獨立於虛空之上。
啊……”
龐大金身從仙魔雲氣聚成的陰陽魚圖上冉冉升起。
那是一棵巨大無比的虯髯菩提大樹,樹乾上麵布滿金色的紋路、隱或點綴星辰之力。
菩提大樹上一顆仙靈散發混沌的虛無能量,所過之處,寒風退散,星隕逃離,鋪架一條金色的直通陣心所在的神道之路。
九鐲立在淵明的身前,看向直撲而來的仙魔雲氣以及金光路,側臉朝身後人道:“冤家,你這徒兒好生霸氣,恐怕連我、九天星陣也擋不住她。”
“若不如此,怎能吸引當世至強三人的目光,引得連天道、魔神都要向她妥協,將變數或好或惡得使用。”淵明微微一笑,如清風拂過明月,極是舒心。
隨後,他又蹙了眉,喃喃道,“徒兒,你來見為師,得帶點禮,彆是男人就成,再扮得可愛點。嗬……來吧,為師已準備好了。”
九鐲斜睨他一眼,肅容了麵色。
青雲掐著清君的脖子一路沿金光之路立定在淵明和九鐲的麵前。
巨大的菩提樹散發的光芒籠罩整座陣心封印的疆域,眾天護界的神力反擊向菩提大樹釋放的威能。這是天道之間的較量。
青雲朝菩提樹道:“頂一會。”
她將不斷反抗的清君一把按跪在“嘶啦”痛苦的淵明麵前,對上師父強撐出來的了然、戲謔、閒情的目光,也朝他孺慕一笑。
青雲低首道:“師父、師娘,徒兒不孝,此時還要麻煩兩位。”
淵明被她那一笑差點憋過氣,嗬嗬噠了。
【徒兒這模樣一點都不可愛乖巧啊,哪有小時候表麵文靜暗裡掀浪的多思樣兒。本事大了,直接變成魔化狀態來見師父,怕是氣不死我!】
他朝這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徒兒,緩聲道:“此時此刻,師父允你所求。”
青雲仰臉,看著師父,討巧般笑道:“當初,徒兒私自同人簽下同心契,未曾帶他向師父行過禮。雖說契約已毀,但他金身、元神尚在。
今日,徒兒就在這裡同他向你們三拜,令長者成了這門親事。”
清君反抗的動作一頓,側臉注視青雲。他張口就道:“妄想。”
“你有多少神智是他?沒你說話的份。”不等清君反抗,青雲已拉著他向九鐲和淵明跪首三磕頭。
淵明忍著被神力摧殘的痛苦,幽幽道:“你這徒兒總是不令為師省心。罷了,這也算圓了師父過往一個遺憾。今縫死生大喜,奈何無酒……”
“這有何難。”九鐲也笑了,被青雲口口聲聲喊師娘,認做長輩,豈能不心花怒放?她聞言揮手,將存起來的仙釀變撒星辰,落入下方的神域、天界、靈界……
“那就六界恭賀這對自相殘殺的夫婦。”
淵明仰麵喝了幾口仙釀,聞言直接噴了。他瞧著兀自開心的媳婦道:“到底還是阿鐲最知我心。隻是……癡了點兒。”
九鐲聞言,嗔怪地睨了他一下。
“不癡能便宜了你?”
這功夫,清君的神心勃然發作,試圖掙開仙魔雙力地束縛,卻不知為何怎麼都掙不出來。他的雙眸露色,訝異道:“不可能。神力如何抗不過你的仙魔之力?啊……你休想束我。”
“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管清君,我以為你懂我、次次護我也知事有可為而不可為,卻還是一意孤行,失神於天道。
你彆跟我說是為我。我需要嗎,你問過我嗎?
管清君,你且等著,待我了結此事,即使你和虛鼎界融合成為合君天道,我也要將你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