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征兆地,一片葉子落了下來。那葉子身處滿地乾枯的黃色中,綠的格格不入。
俞卜藺蹲下把它撿起來,隨手夾進書裡。他並不是因為這片葉子的不合群而感到同病相憐——雖說周圍若有認識他的人,那很有可能會這麼猜測——這隻是他的一個小癖好。他喜歡把葉子放進書裡,特彆是那種平整、薄薄的,尤得他的青睞。
倘若你要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就會得到一句不大走心的回答:
“無聊啊。”
沉默。“……沒了?”
“沒了。”
大部分人對此都不相信,連沈玨栃一開始也覺得是在敷衍他。
不應該說什麼,以後翻開書看見葉子就會想起以前的時光啊;這樣讓書變得有生氣啊雲雲。不都是這樣嗎,怎麼會因為無聊做這些事。
俞卜藺是真的冤枉,很多人不相信他這麼悶的人、總是一個人呆著也會無聊,但他真的會。他無聊起來不僅會撿葉子,什麼加重無聊的事都會做,尤其是那些看起來沒有社會意義的事——比如研究哲學。
如你所見,俞卜藺是一名哲學生。這事要從高考選專業說起,當時他眼花繚亂,親戚的建議在耳邊嗡嗡地響,而他從眾多專業中一看就相中了這個聽名字就沒有什麼用的專業。
這事落到彆人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學哲學?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做個思想家,像那個什麼……西雅圖?挺有理想的嘛。”
俞卜藺汗顏:“沒有沒有,是柏拉圖。不是為了做什麼思想家,我沒什麼思想的……”選這個自然是為了做一個對社會沒有用的人。
他沒有把後一句話說給彆人聽,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會認同,甚至會覺得他有病,他也從來不追求那些認同。
一路慢慢走到停車場,俞卜藺的頭發有點被水汽打濕,他不甚在意地隨手扒了扒。近些天綿雨不停,讓那片樹林都起了薄霧,俞卜藺卻最喜歡這樣的林子,因為這很像他看書時的感覺——壓根聽不懂它在說什麼。
他拉開副駕駛的門,俯身坐了進去,把手上的書放在座位旁。車內早已有人,看見他來沒急著發動車,而是拿出備好的毛巾遞給俞卜藺,示意他擦擦頭發。
“沒事,沒全濕,不用擦。”
“不行,正換季呢,待會感冒了怎麼辦,過來點,我幫你擦。”
俞卜藺妥協地把頭遞過去,任由那人在自己頭上胡作非為,就是時不時被碰到耳朵和臉這點讓他有點想翻白眼。但這種行為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倆是合法夫夫。
那人擦到滿意了才罷手,隨後開著車駛離學校。
俞卜藺今年研三,是外國哲學方向的,這個方向被稱為“哲學中的哲學”,不僅難度高,而且就業比其他方向的更難。
他們院的人相較於其他院少的可憐,到了俞卜藺這屆,被迫岌岌可危到“關門弟子”的程度,隻好跟幾位師兄師姐抱團取暖。
不過這也有好處,俞卜藺看著車窗上歪七扭八的水滴終於滾落下來,不用費儘心思競爭去申請讀博,好好乾完自己的事就能繼續做一個沒有用的人……實在是太吸引他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沾上水汽的車窗,發覺外麵已經變暗了,車窗模糊地映著他和沈玨栃的臉。他往後靠了靠,不讓自己擋住沈玨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