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流刮過昏暗的管道，帶來呼嘯與嘈雜，除此之外隻能聽到砰砰的心跳聲、粗重的呼吸聲。

鼻尖縈繞著機器特有的奇異味道，那是一種半是溫暖潮濕，半是黴菌滋生的味道。

汗滴從鬢角滲出，沿著臉頰劃到下頜，再墜落到手套上，洇出一片小小的深色。

李懷遠在這漆黑狹小的空間裡躡手躡腳的攀爬著，抬頭看向前邊一小塊蠕動著的模糊灰黑色塊，心想錢多多真的像貓一樣靈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錢多多說了一句，“到了。”

他拆除掉一塊柵欄，徑直從通風井裡跳了下去。

李懷遠看著他的身體在空中舒展，又在落地的瞬間像彈簧回縮一般縮成一小團，悄無聲息地單膝跪地。說實話，這動作挺帥氣的。

他的腦子一抽，也有模有樣地學著跳了下去。

臥槽——

李懷遠的淚水險些飆出來。

“彆鬨。”錢多多一臉黑線。

他們落到了一個偏僻的試劑倉庫裡。

燈光昏暗，屋子裡全是存放著試劑與藥品的藥品櫥和紙箱，一箱一箱堆積到了天花板。

存放著廢棄樣品的超低溫冰箱、更替下來的廢舊儀器呈現出耗損的模樣，冰冷的灰藍色、米白色、黑色外殼與暴露在空氣裡的花花綠綠的電線盤虯在一起，亂糟糟地鋪散開。

四周一片儀器低沉的轟鳴聲。每隔一個時間段都有不知名的設備，隨著他們的晃動發出“嘀——”的一聲報警。

這些恒定存在的噪音讓人覺得莫名安靜。

在任何一間實驗室，嚴密的監控、數據保密和人手的固定都是最基本的要素。

所以他們隻能竭力避開所有的眼睛，又或者，戴上全副武裝的防護裝備。

眼鏡中呈現的立體三維地圖標誌已經到達第一目的地。

絡腮胡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右手邊第一排藥品櫥裡存放著你們潛入的裝備，記住你們的身份。我們隻通過負責該區域的主管獲得一定通行權限，切記不要超過這個範圍。”

說話間，眼鏡片上滾動起對應信息，三維地圖中部分區域呈現亮藍色，提示在這些範圍內暢行無阻。

隨後，一張類似於簡介的圖片分彆呈現在兩人眼前。

——新招收科研助理李恒、招收人N6實驗室Principal Investigator（PI）胡銘；新招收科研助理錢多多，隸屬公共儀器平台C1區。

李懷遠跟著錢多多穿戴好實驗服與口罩，將工作證掛在脖子上，ID卡隨手揣進兜裡。

這時，一聲刺耳的警報響起。

“滴——”

兩人身體陡然繃緊，猛地看向被觸發的警報與指示燈。

滿室寂靜，沒有任何人影。

李懷遠屏住呼吸，所有聲音在耳邊放大。

半晌，一隻黑色實驗鼠從箱子的縫隙鑽出來，像一道沿著牆邊的黑色閃電，消失在另一排箱子底下。

李懷遠長籲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冷汗涔涔。

“路線已經規劃好。你們沿著指示走，就能碰到接應的人。”

“滋啦——”耳麥傳來電流的聲音，絡腮胡張口提示。

右眼鏡片清空所有滾動的信息，左眼鏡片播放實時三維地圖，一條黃色的箭頭標注出規劃好的路線。

他們沿著這條路線走出門口，一路上的紅色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到走廊的儘頭——那裡已經站著一個雙手插在兜裡的中年人。

這人身板清臒，頭發花白，眉間有深深的皺褶痕跡，嘴角也習慣性的下撇。他的眼睛隱藏在反光的鏡片之下，看不清神情，但是那種嚴肅刻板的氣質非常鮮明。

“李恒，錢多多，你們兩個怎麼這麼磨磨蹭蹭的？全都一身汗，做什麼去了？”

李懷遠眼尖地看到他胸前的工作證——N6實驗室PI胡銘。

“看在你們第一天過來的份上我就不說什麼了，以後這種行為堅決不允許。”胡銘道。

“一天不能工作12小時就不要搞科研了。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好好把握住，我會去找你們的導師說明你們的情況。”

李懷遠隻覺得汗毛一炸。

真是熟悉的聲明，感覺已經被耳提麵命過無數次。

他習慣性的低頭輕聲說，“好的老師。”

錢多多也非常機靈的跟了一句，“下次不會了，老師。”

胡銘貌似滿意了，拍拍手，一邊說，“我也就是看在師兄的麵子上才讓你們進來這裡。其他人也得不到我親自來督促的機會。”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吸血鬼老板一般的刻薄、PUA大師一般的舌燦生花。

真是異常典型的精神狀態。

左眼的三維地圖隨著胡銘的到來消失，轉換為胡銘PI的個人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