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月彆枝(5) 屏蘭叩首問神……(1 / 2)

沈玄眼見林念珍猛然趨前,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驚悸。可馮允清卻紋絲不動,見此,林念珍似又心生怯意,躊躇片刻,終究未將脖頸貼上那鋒刃。沈玄恐有意外,便於林念珍前撲之際,疾伸一手,一把握住了馮允清手中白刃。

刹那間白光閃爍,冷冽逼人,鮮血瞬間自沈玄掌中滲出,被那突如其來的大雨衝刷至青石板上,宛如蜿蜒之紅蛇。

餘念珍見此,頓時傻眼,驚悸之餘,後退數步,幸有餘從霜從後穩穩扶住,否則恐將踩著鵝卵石滑倒。

沈玄作為此次事件之最大受害者,心中自是慍怒難平,他垂眸淺笑,聲音低沉道:“林夫人,多有得罪了。”

言罷,他揮手示意身後兵卒前往搜查,又囑咐道:“務必小心行事,莫損他物。”

此時夏雨如注,碩大雨點砸在地麵團成一個個小水圈,濺起的水珠往衣袍之上跳著。

餘從霜亦不再爭執,隻是略帶不悅地道:“念珍,我們且回屋去吧。”言畢,便順著抄手遊廊往正廳行去。

馮允清淡然瞥了沈玄一眼,收回長刀,退至外儀門處,立於簷下避雨。

沈玄亦退回簷下,他左手鮮血淋漓還在滴著,遂從左袖扯下一塊長布,咬牙繞掌纏了幾圈,然單手打結頗為不便,剛將布尾塞好,長條又複鬆垮。

暴雨傾盆而下,悶熱雖減,暑氣猶存,濕氣懸浮空中,附人肌膚之上,令人感覺黏膩不爽,心情亦隨之煩躁。

沈玄連纏數次,那長條依舊鬆垮,他終了扯開布條往腰間一塞,不再包紮。

馮允清冷眼旁觀,勸道:“沈大人這傷口,還是及早處理為好。此處留我一人足矣,沈大人可前往醫館尋大夫止血。”

沈玄長歎一聲道:“我此舉實乃為你著想,你竟如此落井下石!若她真撞上你之刀尖,你又將如何應對?”

馮允清沉思片刻,道:“她的父親與祖父皆為朝中顯貴,自不滿我等宦官在她府上呼風喚雨,欲以此給我一記下馬威罷了。看她披金戴玉之外飾,豈會輕易自戕?她不過是做戲罷了。”

沈玄垂眸沉思,那林念珍確如馮允清所言,衣著華麗,堪比後宮娘娘。他思忖片刻,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又是自己多情了。以馮允清的行事作風,她豈會行無把握之事?這小娘子,倒頗有意思。

二人立於儀門之外,靜待兵卒搜查之畢,光陰竟不覺流轉幾時。其間搜查,最為可疑者,莫過於林愨素日與伽塵法師往來之書信。

伽塵法師,雖身披袈裟,卻心遊四海。他曆年遍訪名山大川,參禪問道,於廟宇古刹之間,廣結善緣,搜集經籍。然近年來,因礦稅之事,伽塵法師與朝臣結交,乃入世之佛。

時至晌午,雨勢漸微,如絲如縷,寥寥無幾。二人見搜查已畢,遂命隨行兵卒先行退去。隨後,二人於東市尋得一酒樓,擇一靜謐之處,共用午食。席間,二人皆靜默不語,心中所慮,仍是伽塵法師之事。

飯畢,二人稍作休憩,便起身前往屏蘭寺。

馮允清見沈玄左手多有不便,遂拉著沈玄先行前往醫館包紮,再往屏蘭寺去。

路上,沈玄對伽塵法師入世之行感到不解,他歎道:“法師本是佛門中人,應清心寡欲,何以涉足塵世紛擾?”

馮允清則道:“伽塵法師心係眾生,是否涉足塵世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守內心禮法,護芸芸眾生。好些法師終身守於青燈古刹旁,以畢生所學為浩淼卷帙再添經籍,他們是佛,而有些法師悟道後遊離於塵世,為天下蒼生四處奔走,他們亦是佛。”

沈玄倒是從未考慮過此中深意,如今聽馮允清一言,似有頓悟之感。

屏蘭寺並未建在深山老林,就在皇城以西的郊野。二人邊說邊行,不覺已至屏蘭寺前。

隻見古刹莊嚴,香煙繚繞,鐘磬之聲悠揚入耳。二人拾級而上,心中所慮,愈發沉重。

新雨方謝,夾道林木皆是蔥鬱青綠,翠頂高聳,竟非生機盎然之姿,倒多了幾分莊重之態。二人步履沉穩,漸入屏蘭寺深處,隻見矮塔低欄,皆被黛色草苔輕輕攀飾,宛如古寺之靜謐與歲月的痕跡。

因午前大雨之故,屏蘭寺內香客稀少,一片寧靜。二人來到一處,見一小僧正在清掃落葉,遂上前詢問伽塵法師何處。

小僧抬頭細細打量這二人,雖身著便衣,卻難掩其器宇軒昂,眉宇間透出一股銳氣。小僧如實告知二人,伽塵法師此刻正在藏經閣中,忙於整理近日尋得的經卷,欲將其刊刻成冊,廣傳四方。

馮允清聞言,恭謹一揖,道:“禪師慈悲,勞煩您為我們引路。”

小僧點頭應允,碎步前行,引領二人穿過湖麵遊廊。